第六章苦闷难诉
夜深了，沐州北方三十里外的林子中，幽州军临时扎下的营寨像一只迷糊的狮子，无精打采，只有一个营帐仍用着军中稀少的灯油，照得一片通明。
营帐内，练欢提着墨笔，双眼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画布，画布上是一个言笑晏晏的少女，以手托腮，娇媚可爱。
“总觉得缺点什么，是什么呢？”
练欢眉头紧皱，苦苦思索，他决定先试着给画布的少女上魔法涂料。
“她常穿的是活泼的橙衣，这样、这样……”
很快，画布上的少女有了颜色，练欢忍不住点点头，撇嘴轻笑，忽又眉头一皱，摇头道：“不对、不对，少了那种神韵。”
“哎！你说会不会是眼睛？”
“谁！？”
练欢脸色陡变，出脚如电，往后一扫，然后反身迅速扣住倒地之人的脖子。
“怎么是你？”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练欢无奈地松开了手，额头布满黑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身下的女子双眼通红，一脸委屈，好像只要再轻轻碰触一下，她就会放声大哭。
“怎么了？”练欢头痛万分，着实招架不住，“我最后可是收住了力，你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就别跟你娘和姑姑说了，好不好？”
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天山红梅教教主卓红梅的养女和爱徒，现任红梅教的圣女卓嫣然，她在天山待得烦闷，偷下山来，寻找姑姑魔音仙子赵淑贞，一路寻到扬州，不幸被风凝她爹风霸天骗去了寿州参与对叶千的考验，考验结束后得到了姑姑在无锡的消息，于是欢天喜地、马不停蹄找去了无锡。
在无锡，也即是江南盟的大本营，卓嫣然找到了姑姑赵淑贞，还认识了练欢这个年轻又古怪的盟主，当然，还见到了她那个没有一丝记忆，仅在襁褓中时共处过的表哥李无情。只是表哥对她的到来，显得十分冷淡，不过没关系，任谁听说了表哥身上发生的不幸事情，都会对表哥充满理解和同情，何况有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很快就把心思转移到其它地方了。
一切都是如此新鲜美妙，可惜好景不长，赵淑贞就收到了“大魔头”的指示，要将她强拉回天山。
“这怎么能行！”
卓嫣然决定与“邪恶势力”抗争到底，在回天山的路上，她屡次半路逃走，却屡次被姑姑捉了回来，但她仍然不肯放弃，最后赵淑贞心一软，放她回了无锡，还特别嘱咐了练欢，要照顾好她。
一个月前，大江防线失守，凉幽联军剑指沐州，与此同时，江南盟势力正式并入联军，接受联军的指挥，而练欢因为不放心卓嫣然，将她也带了出来，好在卓嫣然从小习武，虽不怎么习惯军中的艰辛，但应付起来倒也不算费力。
幽州军吞并凉州军之事不再赘述，几天前，聂政在扬州绞杀姬蓝妖时，遭遇了传闻中“京城尸变”的元凶“绝望女皇”，卓嫣然听说这个令人生畏的怪物一只手轻易就捏断了聂政的脖子。
不过，好消息是何盛任命了练欢为幽州军临时统帅，也意味着江南盟议事院成为了幽州军实质上的指挥机构，而卓嫣然也因此沾光，获得了军中的便利，可以随意出入各个营帐。
“咳咳……是这样的，我方才注意力都放在了画布上，你冷不丁就进来了，也没打招呼，我还以为是刺客呢，下手就粗暴了一点，你千万千万，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卓嫣然拍拍裙沾的灰，瞪了练欢一眼，道：“我才不是什么大人呢！我肚量小，爱记仇，你不拿出点诚意来，休想让我原谅你！”
练欢撇了撇嘴，无奈道：“这样，为了抚平我们美丽可爱的圣女所受的身心创伤，本帅答应满足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一个？”卓嫣然嘴巴撅上了天，“不行不行，至少三个！”
练欢翻了翻白眼，道：“行，三个就三个，但话说在前头，是三个不过分的要求，什么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的这些，本帅可办不到。”
顿时，卓嫣然红扑扑的脸上盛满了笑容，圆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着，不知心里生出了什么鬼主意。
练欢咽了咽口水，手指不安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望了眼卓嫣然，鼓起勇气问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卓嫣然伸出食指，笑盈盈道：“第一个，带我去见画布上的少女！”
“不行！”练欢眼睑低了下来，“这我做不到。”
卓嫣然没想到第一个要求就被一口回绝，恼怒道：“怎么就不行了！难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练欢不语，直接朝帐门走去，看样子是不打算陪卓嫣然将这个儿戏进行下去了。
“你站住！”卓嫣然不明白练欢心里头的苦闷，一把抄起画布，“给我回来，不然我就烧了它！”
“烧干净点，把营帐点了也行。”练欢轻蔑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嘶拉拉——”
卓嫣然气得一下就把画布撕成了两半，“啊啊啊！气死我了！”说完，又将画布踹了几脚。
“不行，本小姐咽不下这口气。”卓嫣然左思右想，捡起了残破的画布，离帐而去。
夜半月明，蝉鸣风清，一个矮小的营帐中传来粗重的鼾声，而卓嫣然则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了沉睡的人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