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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转眼而过,尽管很多人都对叶白鹭这个皇后颇为不满,但封后大典仍然如期举行,而且由于县主的身份,再加上皇帝明显的偏爱,这场仪式办得空前豪华。

正月十五才过丑时,叶白鹭就被一众丫鬟拉起来梳洗。往常清净的朝晞苑此时站满了人,忙着通传的,整理嫁妆的,预备礼服的……似乎只有呆呆地坐在镜子前的叶白鹭最平静。

“县主的头发真好,又黑又顺,往后的日子一定也会顺顺利利,和陛下白头偕老。”宫里来的竹青姑姑帮白鹭梳着头,嘴里不住地蹦出吉祥话。白鹭微微闭上了眼睛,按捺下心中的不安。

“县主,这几盒胭脂,用哪一个?”竹桃姑姑拿来四五盒胭脂,让白鹭挑选。

海棠红、石榴红、一品红、赤朱红……

“这个吧。”白鹭手指向最深的赤朱红。竹桃姑姑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白鹭会选如此深的红色,怕她驾驭不住,反倒出丑。

身为下人,竹桃姑姑知道自己的本分,既然主子选了,那就按主子的意思。她仔细地将赤朱色的胭脂涂到叶白鹭的樱桃小口上,又在两腮涂了些。白鹭舔舔嘴唇,胭脂的甜香味深入口腔,让她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她看向镜子里的人,白皙的脸,配着朱红的嘴唇,乍一看有些像假人。白鹭的五官本就精致,平常淡妆都掩饰不住的清丽,此时一上浓妆,更显出不凡。

美则美矣,少了些灵动。白鹭转念一想,拿起桌子上的银粉,抹在眼尾处。两位姑姑都看呆了,白鹭眼波流转之间,银粉闪烁,眼神更加勾人心魄,整个妆面也活跃了起来。

“县主好巧思,奴婢帮您上妆。”

“不要用多了。”白鹭闭上眼睛,嘱咐她。

再次睁开眼睛时,白鹭看着镜子里精致的面孔,竟一阵恍惚。这真的是她吗,那个不久之前还在乡下庄子上读书玩耍的女孩?此刻的她眉眼盈盈,眼尾的银粉闪烁,好似泪光,让人忍不住怜爱。那赤朱色的胭脂,叶白鹭竟也生生驾驭住了,整个人透出一种端庄自持的贵气来。

“县主,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听闻母亲过来,白鹭忙起身欲拜,被张氏扶住。“县主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昔日母女,之后却只能是君臣了。纵使两人母女情薄,白鹭还是感到了一丝心酸。

也仅仅是一丝罢了,她没有忘记,将她推入皇宫的,恰恰是自己的家人。

张氏握着白鹭的手,嘱咐了一些话,都是要教导她谨遵妾妇本分,谨小慎微做事的话,白鹭都一一答应着。“之后,就看你的造化了。”张氏最后叹了一口气,看向白鹭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无奈,还有一丝愧意。

话都说完了,再呆下去反而尴尬。张氏离开后,叶皎兰反而留了下来,坐在一旁静静看白鹭更衣。

“姐姐,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的空当,叶皎兰凑到白鹭的耳边说,“我的事情……”

“你放心。”白鹭握住叶皎兰的手,惊觉她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冰凉。

“全靠姐姐了,不然,皎兰怕是没有活路了。”

“快回屋吧,多添件衣服,别着凉了。”

晨光熹微之时,皇宫里的迎亲车马就到了叶府,把一条街堵得水泄不通。早起的百姓都好奇地张望,想看看这未来的皇后,究竟是何等绝色,能让年轻的皇帝倾心至此?

“吉时已到,县主,启程吧。”竹青姑姑低声在白鹭耳边说。

叶府的大门洞开,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叶白鹭看见围在门口的一堆人,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不关心他们,只寻找着熟悉的人。

那个奋力往前挤的身影,是春草?还有茜儿?

虽说两人都想跟着白鹭进宫,但之后的日子凶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春草还是小孩子,容易受人利用还不自知。茜儿虽说看着精明,但嘴硬心软,容易得罪人。两人的性格都不适合在宫里生存,白鹭就将她们留在了府里,茜儿依旧回叶皎兰身边伺候,又把春草托付给了叶谨,她也放心一些。

此刻,两人挤在人群里,看着荷香和春芍扶着白鹭走上花轿,泪水再也忍不住。

“姑娘……”春草忍不住喊出声,却被茜儿捂住嘴。“嘘,姑娘的大日子,别失了礼。”

茜儿心里也不好受。虽说在朝晞苑的时间不长,但她觉得叶白鹭是她见过的最“真”的人,和她在一起,别人的面具也会不自觉地摘下来。

“以真诚之心待人,不是为了求得同等的真诚,而是无愧自己的心。”叶白鹭曾经对她们说过,此刻想起来,感慨万千。

希望姑娘在皇宫里,也能保持一颗真诚的心吧。

同样感慨的还有叶谨和叶余。叶谨作为嫡亲兄弟,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姐姐登上花轿,轿帘放下来的那一瞬间,叶谨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无法阻挡姐姐进宫的命运,那他就努力将叶家发扬光大,成为姐姐坚实的后盾吧。

叶余也盯着花轿,不过他盯着的是花轿上象征着皇家的龙纹。皇宫……他想起来那个少女,那个他可能永远都够不到的太阳。

上了花轿,一刻钟左右就到了皇宫。

灼灼的阳光流泻在红墙碧瓦上,令叶白鹭一时睁不开眼。她下了花轿,微微愣了一会神,才接过荷香的手,继续往前走。

待适应了阳光,叶白鹭这才抬眼望去:玄色甲衣的卫队齐刷刷地立在走道两旁,各色旗子在风中呼呼作响。要不是看到他们胳膊上系着的红绸,叶白鹭还以为这是在阅兵。

民间的婚礼讲究喜庆,而皇家的婚礼却更注重仪式,展示的是皇家的威严,而不是个人的幸福。

身上的礼服又重又硬,满头珠翠压得叶白鹭脖子都要断了。一队人不知道在门前等了多久,一个小太监才跑来通传,让叶白鹭做好准备,仪式马上开始。

果然,小太监话音一落,低沉的鼓点就从地底涌上来,叶白鹭心里一震,忙端正仪态,深吸一口气,朝着高台上那个明黄色的身影走去。

长长的汉白玉台阶晃得人眼晕,纵使叶白鹭做好了准备,走到一半,还是有些气喘。但她现在暴露在天下人的眼睛之下,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她不能出一点错。

攥紧了握在袖子里的手,叶白鹭一步一台阶,稳稳当当地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好似她曾经走过这条路,曾经也背负着种种不该让她一个人承担的责任,不想却又不得不走上高台。叶白鹭抬脚,落下,再抬脚,再落下……一步步的循环好似刻在骨子里的动作,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动,而更像,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在指引着她,走向她命运的归宿。

她兀自沉溺在梦境一般的感受中,任凭身体的本能牵引着她行动。而在旁人看来,这位年轻的皇后举手投足之间,却似在高位上待了多年,一举一动都散发出贵气、自信、沉稳与大气。这不是单纯学一段时间礼仪养成的,而是真正心灵的修炼。

很显然,这是一位天生的皇后。

终于,叶白鹭迈上最后一节台阶,她低着头,只能看见明黄色的衣袍与挺拔的身躯,而那灼热的视线从头顶传来,让她身体的每一处都绷得紧紧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当朝礼部尚书叶朗之长女、县主叶氏白鹭,秉性柔佳,贤淑端庄,德行温良,态美仪柔,其品貌仪德深得圣心,实能母仪天下。今宣召入宫,以表朕推进民族融合、荻汉一家之决心。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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