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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派了亲信上京,夕间他回了后院,那妇人正坐在院中亭子里,低着头在绣架前绣衣,头上还映着阳光的余晖。 明年是他的五十寿辰,她说要给里外置办一套衣衫,外衣里衣都绣上金虎,汪永昭听她与他细细说过,那样一番工夫,光几件衣裳,以她一已之力,就得绣上近一年才成行。 她欲要亲手绣,他也不愿差针钱婆子帮她,只是让她每日绣衣的时辰别太长,免得伤了眼睛。 汪永昭这时悄步走近,站立于她身前,就见她捏针停下,抬起头朝他笑,“是什么时辰了?” “尚早,刚过申时。”汪永昭掀袍,在长凳上坐下,看着绣架上那只绣成了一半的虎头。 细看它的眼神,汪永昭颇觉有熟悉之感,他敛眉又看了几眼,不快地看向了这妇人。 “等绣成了,神韵就全出来,到时穿在您身上,会好看的。”张小碗笑,她设计的较为含蓄,并不张扬,重要部份都是虎纹,那虎头,绣在了背后,整件衣裳只有全部铺开,才看得清原貌。 老虎的眼神,她是想了又想,才让它相似了汪永昭的眼神。 这一件衣裳的绣成并不容易,她多年的绣功,还得专心致志,全力以赴才成。 不过,虽会辛劳,但这也是她能做得最好的事情了。 前世所有的一切在今生全变了样,唯独做成一件让自己满意的成品衣裳的成就感一直在着。 这一路再怎么隐藏自己,走到如今这步她也明白了,人可以改变甚多,但根底上的东西却是根本不会变的。 也恰恰是那个根底下的自己,才让她走到了如今。 现今是好是坏,她也都得自己承担。 这怕就是人生了。 汪永昭还是在皱眉,张小碗看着他笑,伸出手去摸他的眼角,柔声和他道,“像您才好啊,我都怕绣不出像您眼睛里一样的神采,琢磨了近一月,才绣出了一只眼睛出来。” 她一直都很会说话,无论多少次,都能说得让他为她心动,汪永昭颇有些着恼她的嘴巧,但总也着迷于她的温言软语。 “随你。”汪永昭拉下她的手,摸了摸她指尖的厚茧,拿了放在架子上的白膏,给她擦起了手。 张小碗把两手都伸了出来,笑着看着他给她擦润膏,嘴间也与他闲话家常道,“您回来得早,今天的晚膳就摆得早些罢,趁夕阳还在,我们一家就在院中用膳,您看可行?” “嗯。”汪永昭点头。 “那就我就叫下人备了。”张小碗笑着说了一声,才扬声朝站在廊下的七婆叫了一声。 “夫人。”七婆小跑着过来了。 “走慢点。”张小碗摇头道,“怎地这般急?” “您有何话吩咐?”因着汪永昭在,七婆一直躬着腰在说话。 “起身罢。” “哎。”七婆这才站直了身。 “你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现在就把饭菜做好,菜式的话,就按我午时列的,还多添两斤牛肉,一斤白切肉,再煲一个清火的冬瓜莲子骨头汤。”张小碗想了想道,又转头与汪永昭说,“今晚给您温三两黄酒喝喝,可好?” 汪永昭点了下头。 “就这罢,去罢。”张小碗笑着回头朝七婆道,“还有让厨房也给你们切一斤牛肉一斤白切肉,酒你们自己也拿上半斤,你们几个今晚也小喝几杯。” “这……”七婆笑,“这哪成?” “去罢。”张小碗挥了挥手,待婆子笑着走后,她才转头与汪永昭说,“说起来,还要跟您商量件事。” “嗯。”汪永昭放下了她的手,让她拿帕与他拭手。 “萍婆她们身子也经不得劳累了,就别让她们守夜了。”张小碗擦着他的手,嘴间淡道,“要是有个什么要让她们伺候的,那夜再让她们守着罢,您看可行?” “好,”见手擦好,汪永昭站起身,拉了她起来,“你自个看着处置。” “知了。”张小碗随他下了亭子,双手挽着他的手臂,抬头往夕阳那边看去。 金黄的余晖这时并不刺眼,绚丽的云霞在天的那边美得让人心悸,张小碗抬眼看着那离奇的美景,神情因着美景都放松了下来,嘴角也无意识地翘起,露出了微笑。 汪永昭看着她那悠闲自在的样子,心道那些个让她心烦的事,断不能让她知晓丝毫。 这内宅的事,也够她忙的了。 ** 汪怀慕与铁沙镇判官之女王文君的亲事订下后,王夫人便不再好时时来给张小碗请安了,萧夫人作为王夫人的表姐,便时常拿着表侄女的绣品来给张小碗过眼,另道一些家常。 知张小碗喜欢一些歇养活的花草,这年过年之前,王家送来了两盆迎春花。 王家没留什么话,汪怀慕一打听,说是夫婚妻亲手种的,就差管事送了块玉过去,让王夫人交给王文君。 随即,王家送了糕点过来,汪怀慕吃时,还稍红了红脸,被家中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弟还坏笑了几声。 这年一过,汪杜氏就有些魂不守舍了,因着汪圻修也是及冠之年,该娶亲了。 他本应早就成亲,只是这几年家中大小的事拖了他的婚事,现如今是该办这大事了。 汪杜氏的心思,张小碗多少知晓一二,她也是为母之人,哪不懂汪杜氏对儿子的操心,担扰,遂在正月过后,她就与汪杜氏说了,让她这半月在家中打点好,就去那南海。 “真让我去?”汪杜氏说话时,眼都有些微红。 “去罢,早跟你说了,你去了,我也放心,怀善事多,府中尽管有大仲为他打点,为他照顾孟先生,但到底我还是不放心的,有你过去看着,我这心里也能少些许担心。”张小碗说到这,还叹了口气。 “您是担心孟先生的事罢?”汪杜氏轻声地问。 “倒不是,”张小碗说到这笑了笑,“孟先生身子骨这两年还好,还能多陪怀善一段时日。” 说到这,汪杜氏突然也了会到了张小碗的意思。 善王在南海管六省兵力,清扫六省的枉法之当,天天在外奔忙,家中就是有管事的管着,可到底还是不及身边有妥贴之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开点罢。”想明白了的汪杜氏安慰她道。 “是啊。”张小碗哑然一笑,说来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之事,但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还是私心作祟,希望他能更好一些。 ** 汪杜氏走后,久不闻京都消息的张小碗在这早与汪永昭梳头时问,“您说,年前我送去给岳儿的生辰礼,王府可是收到了?” “嗯。”汪永昭闭着眼睛轻应了一声。 “也没个回信。”张小碗喃喃道。 汪永昭没出声,端坐无语。 善王妃写与她的信件不多,但她送东西过去,回信总是应该有一封的,但自那信过后,她就再也不回信过来了,张小碗想来想去,觉得应是汪永昭阻了信。 “老爷,”插好墨簪,汪永昭起来后,张小碗给他整理衣裳时问,“可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说得很是平静,汪永昭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他才淡道,“岳儿无事,这时应送到南海去了。” 张小碗看他,“那他的母亲呢?” “她还能去哪?”汪永昭不以为然地道。 说着就坐到了一旁的高椅上等张小碗,“快些着妆。” 张小碗闻言坐到了镜前上妆,扫了些胭脂轻描了眉毛,又插好了钗,才起身向汪永昭走去,“木氏又做了何事?” 汪永昭起身让她挽住了他的手臂,带她往外走,“她用汪岳使计想出京城,善王知情后,前些日子就派^56书库。” 张小碗一路都没出声,走到堂屋前,汪永昭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张小碗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这般忍不得,以后的路怕是更难。” “糊涂。”汪永昭不满她的心软。 张小碗提步跟着他走,嘴里叹然道,“她终归是岳儿的生母。” “谁也没说她不是。”汪永昭冷然道,“这事善王自会处置,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 这一年七月,忙完汪永昭的寿辰后,张小碗小病了一场。 这日她病倒后出了一身的汗,汪永昭怎么唤她都唤不醒,急忙找来了瞎大夫与黄岑,一时之间,两名圣手被暴怒的汪永昭吼得也是一筹莫展。 过了一会,还是瞎大夫诊出症状,说无性命之忧,好生吃药,缓过了劲就会醒来。 张小碗这一昏睡,其间灌了好几次药,但还是昏睡了近两天。 这两天中,府中的上上下下鸡飞狗跳,被汪永昭的阴沉暴怒弄得人心慌慌。 汪永昭与汪怀仁守在床边都没动,所幸家中还有汪怀慕照顾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要不然,谁也近不得这两人的身。 这日张小碗醒过来一会,用完药又睡过去后,汪怀仁赖在兄长的怀中,与怀慕倦倦地道,“娘亲何时才好好醒来啊?” “睡过今晚,明日就好了。”汪怀慕勺粥送进弟弟的口中,轻声安慰他道。 “这粥都不是娘做的。”汪怀仁这时嫌弃地看了粥碗一眼。 “平日也不是娘做的。” “那是娘吩咐下去做的,不一样。”汪怀仁瞪了兄长一眼。 “是,是,不一样,你赶快再喝两口,娘亲醒来了,你才有力气陪她说话。”汪怀慕连忙劝说道,生怕小弟学父亲一样这时都不吃不喝。 “唉。”汪怀仁叹气,了无生趣地又喝了口粥,抬头往父亲看去。 父亲这时躺在母亲的身边,背对着他们把手放在他们娘亲的腰上,汪怀仁看了又看,回过头小心地在兄长耳边道,“慕哥哥,你说爹爹的手会不会把娘的腰压了?” “不会。”汪怀慕摇了摇头。 汪怀仁这才放心,让兄长喂食。 汪怀慕照顾好小弟后,走近床边轻声地叫了一声汪永昭,“爹爹……” 汪永昭回头,对他道,“带怀仁去睡,明早过来。” “是。”看着满头白发,面容憔悴的父亲,汪怀慕心里发酸,他拿起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又低低地说,“您别着凉了,您要是病了,娘醒来了,怕是心疼得很。” “嗯。”汪永昭把头往她的头边凑了凑,疲倦地闭上眼,“去罢。” 汪怀慕跪下给父亲脱了靴,又与他理了理被子,这才背着倦得眼睛都张不开的弟弟往自个儿屋子走去。 “慕哥哥,你与我睡?”汪怀慕在兄长的背上不安地问。 “是。” “那就好。”汪怀仁安了心,“明早你早点叫我过去跟爹娘请安,我定会好好听你的话。” “好。”汪怀慕笑,轻拍了拍他的背,“睡罢。” 汪怀仁轻应了一声,随即沉睡了过去,汪怀慕背着他到了自己屋子,等小厮端来水与他和弟弟洗脸洗脚后,他挥退了下人,这才合衣在弟弟身边躺下,想着眯一会,就让管事的来说话。 ** 张小碗晨间醒来时,眼睛微微有些刺痛,她微动了动头,发现自己头发被压着后,她轻轻地偏了偏头,就没再动了。 窗外的光线并不明亮,她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但身边的男人睡得很沉,张小碗看了几眼,就又闭上了眼。 他在眼,就让他再睡一会。 她闭着眼睛假寐了一阵,身边有了轻微的动静,她睁开了眼,正好对上了汪永昭的眼睛。 那双漠然的眼睛,这时冒过一道幽光,张小碗伸出手摸向他的脸,好一会才问,“我觉着我睡了好长一段时日。” “嗯。”汪永昭抓过她的手,拦上了自己的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时,外面有了声响,“大人,夫人……” 是萍婆的声音,张小碗轻咳了两声,扬声道,“进来。” 她说话的声音是沙哑的,萍婆进来后,忙点亮了油灯,端了温水过来。 张小碗起身,这才发现汪永昭是和衣而睡的。 她喝了水,看着汪永昭下了地。 “给夫人更衣。”汪永昭朝萍婆道。 “是。”萍婆忙给张小碗穿了外衣,去了外屋让瞎大夫把脉。 “如何?”瞎大夫的手一放下,汪永昭就开了口。 张小碗见他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她走到他背后,放下了他的头发,用手替他梳理着。 “跟您说过,头发扎着睡不得,头皮会疼。”张小碗低头,嘴里温柔地说道,拿发带给他在后尾松松系起,这才回了身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他发热的手,与瞎大夫轻声地道,“我这是怎地了?” “血气不足,精疲力竭导致的昏眩,妇人病,你这已是其中最重的了,以后切务再这般疲累了。”瞎大夫摇摇头道,“你当你还年小?这般操劳,终有一日会崩塌。” 张小碗苦笑,“这身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她还以为熬熬就过了。 “注意着点,我这几日再给你配剂药。”瞎大夫这时已站起了身。 “您走好。”张小碗起身,等他走后,闭着眼睛朝汪永昭道,“您来扶扶我。” 汪永昭慌忙起身,扶住了睁开不开的张小碗。 张小碗缓了一会,才睁眼与汪永昭说,“您别着急,我歇几日就好了。” 说着喘了几口气,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掉了下来。 汪永昭什么也未说,两手一横抱起了她,抱着她往内走。 张小碗听着他猛烈加快的心跳声,轻吁了口气,想着定要好起来才行。 她不能倒下,汪永昭倒不得,她也倒不得。 而张小碗的这一病,足养了半个月,身子才康健了起来,这下,针线活也是不能做了,家中的事也只有大事才来过问她,其余都让怀慕管了。 她闲得心里发慌,汪永昭便让人送了花草过来让她养,旁的却是不许了。 所幸的是过了半年,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这才能在白日间做点针线活,时辰较短,总算没有把手艺落下。 ** 三年后。 张小碗一睁眼,看身边的男人还在睡,她就又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些许时辰,等汪永昭在她腰上的手动了动,她才抬头朝他笑道,“您醒了?” “嗯。”汪永昭搂紧了她,闭着眼睛道,“何时了?” “卯时了。”张小碗笑道,“起罢,怀慕他们还等我们用膳呢,莫饿着孩儿们了。” 汪永昭轻打了个呵欠,这才点了点头。 张小碗起身,刚出门唤婆子端进热水,就听二儿媳王文君在门外道,“娘,可许孩儿进来?” “不是让你在堂屋请安的么?”张小碗忙让她进来。 “孩儿给娘亲请安。”长相秀美的王文君一进来就福身,笑道,“孩儿已去了膳房一趟,想着还是来给您请安才好,要不然,心里就跟缺了什么一样。” 张小碗笑着摇头,见她让丫环们把热水抬了进来,等丫环们退了下去,朝她笑道,“娘,我给爹爹请好安就去堂屋看看去。” “好。”张小碗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莫累着了,稍会用过膳就回屋歇会再处事。” 现在二儿媳管着这府中的事,小姑娘才及笄,就能干成这样,张小碗有些于心不忍。 “孩儿知呢,会注意着身子,您莫担心。”王文君摇头笑道。 张小碗拍了拍她的手,回屋朝正在看公文的汪永昭道,“文君来了。” “嗯。”汪永昭看着公文轻应。 “要给您请安呢。”张小碗拉了他起来,给他整了整衣裳,又踮起脚尖把他头上的簪子理了理。 汪永昭这时放下手中公文,出了内屋的门。 “儿媳给爹爹请安,给娘亲请安。”王文君这时已经往下福身。 “起。”汪永昭坐于正位,抬眼朝她道,“去忙罢。” “是。”王文君又福了一礼,恭敬退下。 张小碗笑看着她走后,拿青盐热水让他漱了口,又接过七婆手中的干帕,在热水里挤了帕子出来与汪永昭拭脸,这才笑道,“您呐,对文君和善些,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莫被您吓着了。” 汪永昭没理会她的话,脑海中想着公文里的事,等出门时,才想起昨晚夜间没告知她的事,但又一稍想,还是膳后再告知她。 堂屋中,汪怀慕正在偏屋跟管事谈事,见爹娘来了,忙出来拱手道,“爹,娘……” “嗯,”汪永昭翘了翘嘴角,“用完膳再办事罢。” “孩儿知晓了。”汪怀慕笑道,走到张小碗的身边,轻声地问,“娘亲昨晚睡得可好?” “好着呢。”张小碗笑道,这时王文君也过来扶她,张小碗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道,“好孩子,到怀慕边上去罢。” 王文君红着脸看了夫君一眼,见他也眼底有笑地回看着她,她咬着嘴笑了一下,朝他一福,便走到了他的身边。 看着这对小儿女的神态,张小碗失笑,回过头走到汪永昭的身边,与他轻声地说,“咱们家挑了个好媳妇。” 汪永昭闻言轻点了点头。 对于王文君,汪永昭也是有些满意的,这些年间,她对他二儿的尽心他也看在眼里,说来,王通确实是生了个好女儿。 这天一早,只有汪怀慕小夫妻陪着他们用膳,怀仁在千重山的兵营练兵,再过两日,怀慕才会去看他。 “娘亲,这是从迁沙山上摘的青菜,您尝尝。”王文君夹了一筷子菜到了张小碗的碟前。 “好,”张小碗尝过,才与她笑着说,“你也顾着点怀慕,别老想着娘。” 平日素来沉得住气的王文君这时又被她说得颇有些害羞,低头道,“孩儿知晓了。” 见她脸红,张小碗为免她尴尬,侧头去夹了肉,沾了点醋,放到了汪永昭的碗里,轻声与汪永昭说话去了。 ** 等公公携婆婆去了前院,王文君欲要差二管事的进来堂屋,把这月的月钱分发下去,却见正在与大管事谈话的夫君朝她走来,嘴间歉意地道,“娘亲嘱我带你去歇歇,你看我,转头就忘了,真是好生对不住你。” 王文君见他急急的样子,忙扶住他轻声地道,“我又不累,精神好着呢,您别着急。” “去歇会。”汪怀慕摇了下头,手牵着小妻子往门外走,走到阶梯前,又弯腰背上了小妻子,与她道,“家中事多,以后还有得是你忙的,可身子更重要,过两天我不在家,早间给娘请安你就去,但陪娘膳后回来你就歇会,补一下觉,莫累着了。” “我知。”王文君摸摸他发热的颈项,心想一起歇会也好,早间他自起床后,到现下怕是一刻也没歇着。 果不其然,他陪她在榻上躺了一会,就打起了轻鼾,王文君爱怜地拔了拔他耳边的发,满眼心疼地看着他。 听父亲说,汪家军从偏北的三省又新召了一万的士兵,她夫君要忙于这些士兵的安置,过两日起程千重山去办那些事,她都不知到时他会不会按时用膳。 想及起,王文君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道稍晚得叫他的贴身小厮过来再细细嘱咐一下,免得过些时日回来,人又要瘦一大圈。 汪永昭派了亲信上京,夕间他回了后院,那妇人正坐在院中亭子里,低着头在绣架前绣衣,头上还映着阳光的余晖。 明年是他的五十寿辰,她说要给里外置办一套衣衫,外衣里衣都绣上金虎,汪永昭听她与他细细说过,那样一番工夫,光几件衣裳,以她一已之力,就得绣上近一年才成行。 她欲要亲手绣,他也不愿差针钱婆子帮她,只是让她每日绣衣的时辰别太长,免得伤了眼睛。 汪永昭这时悄步走近,站立于她身前,就见她捏针停下,抬起头朝他笑,“是什么时辰了?” “尚早,刚过申时。”汪永昭掀袍,在长凳上坐下,看着绣架上那只绣成了一半的虎头。 细看它的眼神,汪永昭颇觉有熟悉之感,他敛眉又看了几眼,不快地看向了这妇人。 “等绣成了,神韵就全出来,到时穿在您身上,会好看的。”张小碗笑,她设计的较为含蓄,并不张扬,重要部份都是虎纹,那虎头,绣在了背后,整件衣裳只有全部铺开,才看得清原貌。 老虎的眼神,她是想了又想,才让它相似了汪永昭的眼神。 这一件衣裳的绣成并不容易,她多年的绣功,还得专心致志,全力以赴才成。 不过,虽会辛劳,但这也是她能做得最好的事情了。 前世所有的一切在今生全变了样,唯独做成一件让自己满意的成品衣裳的成就感一直在着。 这一路再怎么隐藏自己,走到如今这步她也明白了,人可以改变甚多,但根底上的东西却是根本不会变的。 也恰恰是那个根底下的自己,才让她走到了如今。 现今是好是坏,她也都得自己承担。 这怕就是人生了。 汪永昭还是在皱眉,张小碗看着他笑,伸出手去摸他的眼角,柔声和他道,“像您才好啊,我都怕绣不出像您眼睛里一样的神采,琢磨了近一月,才绣出了一只眼睛出来。” 她一直都很会说话,无论多少次,都能说得让他为她心动,汪永昭颇有些着恼她的嘴巧,但总也着迷于她的温言软语。 “随你。”汪永昭拉下她的手,摸了摸她指尖的厚茧,拿了放在架子上的白膏,给她擦起了手。 张小碗把两手都伸了出来,笑着看着他给她擦润膏,嘴间也与他闲话家常道,“您回来得早,今天的晚膳就摆得早些罢,趁夕阳还在,我们一家就在院中用膳,您看可行?” “嗯。”汪永昭点头。 “那就我就叫下人备了。”张小碗笑着说了一声,才扬声朝站在廊下的七婆叫了一声。 “夫人。”七婆小跑着过来了。 “走慢点。”张小碗摇头道,“怎地这般急?” “您有何话吩咐?”因着汪永昭在,七婆一直躬着腰在说话。 “起身罢。” “哎。”七婆这才站直了身。 “你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现在就把饭菜做好,菜式的话,就按我午时列的,还多添两斤牛肉,一斤白切肉,再煲一个清火的冬瓜莲子骨头汤。”张小碗想了想道,又转头与汪永昭说,“今晚给您温三两黄酒喝喝,可好?” 汪永昭点了下头。 “就这罢,去罢。”张小碗笑着回头朝七婆道,“还有让厨房也给你们切一斤牛肉一斤白切肉,酒你们自己也拿上半斤,你们几个今晚也小喝几杯。” “这……”七婆笑,“这哪成?” “去罢。”张小碗挥了挥手,待婆子笑着走后,她才转头与汪永昭说,“说起来,还要跟您商量件事。” “嗯。”汪永昭放下了她的手,让她拿帕与他拭手。 “萍婆她们身子也经不得劳累了,就别让她们守夜了。”张小碗擦着他的手,嘴间淡道,“要是有个什么要让她们伺候的,那夜再让她们守着罢,您看可行?” “好,”见手擦好,汪永昭站起身,拉了她起来,“你自个看着处置。” “知了。”张小碗随他下了亭子,双手挽着他的手臂,抬头往夕阳那边看去。 金黄的余晖这时并不刺眼,绚丽的云霞在天的那边美得让人心悸,张小碗抬眼看着那离奇的美景,神情因着美景都放松了下来,嘴角也无意识地翘起,露出了微笑。 汪永昭看着她那悠闲自在的样子,心道那些个让她心烦的事,断不能让她知晓丝毫。 这内宅的事,也够她忙的了。 ** 汪怀慕与铁沙镇判官之女王文君的亲事订下后,王夫人便不再好时时来给张小碗请安了,萧夫人作为王夫人的表姐,便时常拿着表侄女的绣品来给张小碗过眼,另道一些家常。 知张小碗喜欢一些歇养活的花草,这年过年之前,王家送来了两盆迎春花。 王家没留什么话,汪怀慕一打听,说是夫婚妻亲手种的,就差管事送了块玉过去,让王夫人交给王文君。 随即,王家送了糕点过来,汪怀慕吃时,还稍红了红脸,被家中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弟还坏笑了几声。 这年一过,汪杜氏就有些魂不守舍了,因着汪圻修也是及冠之年,该娶亲了。 他本应早就成亲,只是这几年家中大小的事拖了他的婚事,现如今是该办这大事了。 汪杜氏的心思,张小碗多少知晓一二,她也是为母之人,哪不懂汪杜氏对儿子的操心,担扰,遂在正月过后,她就与汪杜氏说了,让她这半月在家中打点好,就去那南海。 “真让我去?”汪杜氏说话时,眼都有些微红。 “去罢,早跟你说了,你去了,我也放心,怀善事多,府中尽管有大仲为他打点,为他照顾孟先生,但到底我还是不放心的,有你过去看着,我这心里也能少些许担心。”张小碗说到这,还叹了口气。 “您是担心孟先生的事罢?”汪杜氏轻声地问。 “倒不是,”张小碗说到这笑了笑,“孟先生身子骨这两年还好,还能多陪怀善一段时日。” 说到这,汪杜氏突然也了会到了张小碗的意思。 善王在南海管六省兵力,清扫六省的枉法之当,天天在外奔忙,家中就是有管事的管着,可到底还是不及身边有妥贴之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开点罢。”想明白了的汪杜氏安慰她道。 “是啊。”张小碗哑然一笑,说来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之事,但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还是私心作祟,希望他能更好一些。 ** 汪杜氏走后,久不闻京都消息的张小碗在这早与汪永昭梳头时问,“您说,年前我送去给岳儿的生辰礼,王府可是收到了?” “嗯。”汪永昭闭着眼睛轻应了一声。 “也没个回信。”张小碗喃喃道。 汪永昭没出声,端坐无语。 善王妃写与她的信件不多,但她送东西过去,回信总是应该有一封的,但自那信过后,她就再也不回信过来了,张小碗想来想去,觉得应是汪永昭阻了信。 “老爷,”插好墨簪,汪永昭起来后,张小碗给他整理衣裳时问,“可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说得很是平静,汪永昭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他才淡道,“岳儿无事,这时应送到南海去了。” 张小碗看他,“那他的母亲呢?” “她还能去哪?”汪永昭不以为然地道。 说着就坐到了一旁的高椅上等张小碗,“快些着妆。” 张小碗闻言坐到了镜前上妆,扫了些胭脂轻描了眉毛,又插好了钗,才起身向汪永昭走去,“木氏又做了何事?” 汪永昭起身让她挽住了他的手臂,带她往外走,“她用汪岳使计想出京城,善王知情后,前些日子就派^56书库。” 张小碗一路都没出声,走到堂屋前,汪永昭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张小碗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这般忍不得,以后的路怕是更难。” “糊涂。”汪永昭不满她的心软。 张小碗提步跟着他走,嘴里叹然道,“她终归是岳儿的生母。” “谁也没说她不是。”汪永昭冷然道,“这事善王自会处置,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 这一年七月,忙完汪永昭的寿辰后,张小碗小病了一场。 这日她病倒后出了一身的汗,汪永昭怎么唤她都唤不醒,急忙找来了瞎大夫与黄岑,一时之间,两名圣手被暴怒的汪永昭吼得也是一筹莫展。 过了一会,还是瞎大夫诊出症状,说无性命之忧,好生吃药,缓过了劲就会醒来。 张小碗这一昏睡,其间灌了好几次药,但还是昏睡了近两天。 这两天中,府中的上上下下鸡飞狗跳,被汪永昭的阴沉暴怒弄得人心慌慌。 汪永昭与汪怀仁守在床边都没动,所幸家中还有汪怀慕照顾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要不然,谁也近不得这两人的身。 这日张小碗醒过来一会,用完药又睡过去后,汪怀仁赖在兄长的怀中,与怀慕倦倦地道,“娘亲何时才好好醒来啊?” “睡过今晚,明日就好了。”汪怀慕勺粥送进弟弟的口中,轻声安慰他道。 “这粥都不是娘做的。”汪怀仁这时嫌弃地看了粥碗一眼。 “平日也不是娘做的。” “那是娘吩咐下去做的,不一样。”汪怀仁瞪了兄长一眼。 “是,是,不一样,你赶快再喝两口,娘亲醒来了,你才有力气陪她说话。”汪怀慕连忙劝说道,生怕小弟学父亲一样这时都不吃不喝。 燃文 “唉。”汪怀仁叹气,了无生趣地又喝了口粥,抬头往父亲看去。 父亲这时躺在母亲的身边,背对着他们把手放在他们娘亲的腰上,汪怀仁看了又看,回过头小心地在兄长耳边道,“慕哥哥,你说爹爹的手会不会把娘的腰压了?” “不会。”汪怀慕摇了摇头。 汪怀仁这才放心,让兄长喂食。 汪怀慕照顾好小弟后,走近床边轻声地叫了一声汪永昭,“爹爹……” 汪永昭回头,对他道,“带怀仁去睡,明早过来。” “是。”看着满头白发,面容憔悴的父亲,汪怀慕心里发酸,他拿起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又低低地说,“您别着凉了,您要是病了,娘醒来了,怕是心疼得很。” “嗯。”汪永昭把头往她的头边凑了凑,疲倦地闭上眼,“去罢。” 汪怀慕跪下给父亲脱了靴,又与他理了理被子,这才背着倦得眼睛都张不开的弟弟往自个儿屋子走去。 “慕哥哥,你与我睡?”汪怀慕在兄长的背上不安地问。 “是。” “那就好。”汪怀仁安了心,“明早你早点叫我过去跟爹娘请安,我定会好好听你的话。” “好。”汪怀慕笑,轻拍了拍他的背,“睡罢。” 汪怀仁轻应了一声,随即沉睡了过去,汪怀慕背着他到了自己屋子,等小厮端来水与他和弟弟洗脸洗脚后,他挥退了下人,这才合衣在弟弟身边躺下,想着眯一会,就让管事的来说话。 ** 张小碗晨间醒来时,眼睛微微有些刺痛,她微动了动头,发现自己头发被压着后,她轻轻地偏了偏头,就没再动了。 窗外的光线并不明亮,她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但身边的男人睡得很沉,张小碗看了几眼,就又闭上了眼。 他在眼,就让他再睡一会。 她闭着眼睛假寐了一阵,身边有了轻微的动静,她睁开了眼,正好对上了汪永昭的眼睛。 那双漠然的眼睛,这时冒过一道幽光,张小碗伸出手摸向他的脸,好一会才问,“我觉着我睡了好长一段时日。” “ 嗯。”汪永昭抓过她的手,拦上了自己的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时,外面有了声响,“大人,夫人……” 是萍婆的声音,张小碗轻咳了两声,扬声道,“进来。” 她说话的声音是沙哑的,萍婆进来后,忙点亮了油灯,端了温水过来。 张小碗起身,这才发现汪永昭是和衣而睡的。 她喝了水,看着汪永昭下了地。 “给夫人更衣。”汪永昭朝萍婆道。 “是。”萍婆忙给张小碗穿了外衣,去了外屋让瞎大夫把脉。 “如何?”瞎大夫的手一放下,汪永昭就开了口。 张小碗见他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她走到他背后,放下了他的头发,用手替他梳理着。 “跟您说过,头发扎着睡不得,头皮会疼。”张小碗低头,嘴里温柔地说道,拿发带给他在后尾松松系起,这才回了身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他发热的手,与瞎大夫轻声地道,“我这是怎地了?” “血气不足,精疲力竭导致的昏眩,妇人病,你这已是其中最重的了,以后切务再这般疲累了。”瞎大夫摇摇头道,“你当你还年小?这般操劳,终有一日会崩塌。” 张小碗苦笑,“这身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她还以为熬熬就过了。 “注意着点,我这几日再给你配剂药。”瞎大夫这时已站起了身。 “您走好。”张小碗起身,等他走后,闭着眼睛朝汪永昭道,“您来扶扶我。” 汪永昭慌忙起身,扶住了睁开不开的张小碗。 张小碗缓了一会,才睁眼与汪永昭说,“您别着急,我歇几日就好了。” 说着喘了几口气,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掉了下来。 汪永昭什么也未说,两手一横抱起了她,抱着她往内走。 张小碗听着他猛烈加快的心跳声,轻吁了口气,想着定要好起来才行。 她不能倒下,汪永昭倒不得,她也倒不得。 而张小碗的这一病,足养了半个月,身子才康健了起来,这下,针线活也是不能做了,家中的事也只有大事才来过问她,其余都让怀慕管了。 她闲得心里发慌,汪永昭便让人送了花草过来让她养,旁的却是不许了。 所幸的是过了半年,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这才能在白日间做点针线活,时辰较短,总算没有把手艺落下。 ** 三年后。 张小碗一睁眼,看身边的男人还在睡,她就又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些许时辰,等汪永昭在她腰上的手动了动,她才抬头朝他笑道,“您醒了?” “嗯。”汪永昭搂紧了她,闭着眼睛道,“何时了?” “卯时了。”张小碗笑道,“起罢,怀慕他们还等我们用膳呢,莫饿着孩儿们了。” 汪永昭轻打了个呵欠,这才点了点头。 张小碗起身,刚出门唤婆子端进热水,就听二儿媳王文君在门外道,“娘,可许孩儿进来?” “不是让你在堂屋请安的么?”张小碗忙让她进来。 “孩儿给娘亲请安。”长相秀美的王文君一进来就福身,笑道,“孩儿已去了膳房一趟,想着还是来给您请安才好,要不然,心里就跟缺了什么一样。” 张小碗笑着摇头,见她让丫环们把热水抬了进来,等丫环们退了下去,朝她笑道,“娘,我给爹爹请好安就去堂屋看看去。” “好。”张小碗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莫累着了,稍会用过膳就回屋歇会再处事。” 现在二儿媳管着这府中的事,小姑娘才及笄,就能干成这样,张小碗有些于心不忍。 “孩儿知呢,会注意着身子,您莫担心。”王文君摇头笑道。 张小碗拍了拍她的手,回屋朝正在看公文的汪永昭道,“文君来了。” “嗯。”汪永昭看着公文轻应。 “要给您请安呢。”张小碗拉了他起来,给他整了整衣裳,又踮起脚尖把他头上的簪子理了理。 汪永昭这时放下手中公文,出了内屋的门。 “儿媳给爹爹请安,给娘亲请安。”王文君这时已经往下福身。 “起。”汪永昭坐于正位,抬眼朝她道,“去忙罢。” “是。”王文君又福了一礼,恭敬退下。 张小碗笑看着她走后,拿青盐热水让他漱了口,又接过七婆手中的干帕,在热水里挤了帕子出来与汪永昭拭脸,这才笑道,“您呐,对文君和善些,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莫被您吓着了。” 汪永昭没理会她的话,脑海中想着公文里的事,等出门时,才想起昨晚夜间没告知她的事,但又一稍想,还是膳后再告知她。 堂屋中,汪怀慕正在偏屋跟管事谈事,见爹娘来了,忙出来拱手道,“爹,娘……” “嗯,”汪永昭翘了翘嘴角,“用完膳再办事罢。” “孩儿知晓了。”汪怀慕笑道,走到张小碗的身边,轻声地问,“娘亲昨晚睡得可好?” “好着呢。”张小碗笑道,这时王文君也过来扶她,张小碗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道,“好孩子,到怀慕边上去罢。” 王文君红着脸看了夫君一眼,见他也眼底有笑地回看着她,她咬着嘴笑了一下,朝他一福,便走到了他的身边。 看着这对小儿女的神态,张小碗失笑,回过头走到汪永昭的身边,与他轻声地说,“咱们家挑了个好媳妇。” 汪永昭闻言轻点了点头。 对于王文君,汪永昭也是有些满意的,这些年间,她对他二儿的尽心他也看在眼里,说来,王通确实是生了个好女儿。 这天一早,只有汪怀慕小夫妻陪着他们用膳,怀仁在千重山的兵营练兵,再过两日,怀慕才会去看他。 “娘亲,这是从迁沙山上摘的青菜,您尝尝。”王文君夹了一筷子菜到了张小碗的碟前。 “好,”张小碗尝过,才与她笑着说,“你也顾着点怀慕,别老想着娘。” 平日素来沉得住气的王文君这时又被她说得颇有些害羞,低头道,“孩儿知晓了。” 见她脸红,张小碗为免她尴尬,侧头去夹了肉,沾了点醋,放到了汪永昭的碗里,轻声与汪永昭说话去了。 ** 等公公携婆婆去了前院,王文君欲要差二管事的进来堂屋,把这月的月钱分发下去,却见正在与大管事谈话的夫君朝她走来,嘴间歉意地道,“娘亲嘱我带你去歇歇,你看我,转头就忘了,真是好生对不住你。” 王文君见他急急的样子,忙扶住他轻声地道,“我又不累,精神好着呢,您别着急。” “去歇会。”汪怀慕摇了下头,手牵着小妻子往门外走,走到阶梯前,又弯腰背上了小妻子,与她道,“家中事多,以后还有得是你忙的,可身子更重要,过两天我不在家,早间给娘请安你就去,但陪娘膳后回来你就歇会,补一下觉,莫累着了。” “我知。”王文君摸摸他发热的颈项,心想一起歇会也好,早间他自起床后,到现下怕是一刻也没歇着。 果不其然,他陪她在榻上躺了一会,就打起了轻鼾,王文君爱怜地拔了拔他耳边的发,满眼心疼地看着他。 baingshu.co听父亲说,汪家军从偏北的三省又新召了一万的士兵,她夫君要忙于这些士兵的安置,过两日起程千重山去办那些事,她都不知到时他会不会按时用膳。 想及起,王文君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道稍晚得叫他的贴身小厮过来再细细嘱咐一下,免得过些时日回来,人又要瘦一大圈。 点击下载最好用的追书app,好多读者用这个来朗读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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