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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转过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段誉“啊”的一声低呼。

阿朱道:“怎么啦?”段誉指着花树道:“这是我们大理的山茶花啊怎么太湖之中居然也种得有这种滇茶?”山茶花以云南所产者最为有名世间称之为“滇茶”。阿朱道:“是么?这庄子叫做曼陀山庄种满了山茶花。”段誉心道:“山茶花又名玉茗另有个名字叫做曼陀罗花。此庄以曼陀为名倒要看看有何名种。”

阿朱扳动木桨小船直向山茶花树驶去到得岸边一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不见房屋。段誉生长大理山茶花是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异心想:“此处山茶花虽多似乎并无佳品想来真正名种必是植于庄内。”

阿朱将船靠在岸旁微笑道:“段公子我们进去一会儿立刻就出来。”携着阿碧之手正要跃上岸去忽听得花林中脚步细碎走出一个青衣小环来。

那小环手中拿着一束花草望见了阿朱、阿碧快步奔近脸上满是欢喜之色说道:“阿朱、阿碧你们好大胆子又偷到这儿来啦。夫人说:‘两个小丫头的脸上都用刀划个十字破了她们如花似玉的容貌。’”

阿朱笑道:“幽草阿姊舅太太不在家么?”那小环幽草向段誉瞧了两眼转头向阿朱、阿碧笑道:“夫人还说:‘两个小蹄子还带了陌生男人上曼陀山庄来快把那人的两条腿都给砍了!’”她话没说完已抿着嘴笑了起来。

阿碧拍拍心口说道:“幽草阿姊勿要吓人捏(‘扌’为‘口’)到底是真是假?”

阿朱笑道:“阿碧你勿要给俚吓舅太太倘若在家这丫头胆敢这样嘻皮笑脸么?幽草妹子舅太太到哪儿去啦?”幽草笑道:“呸!你几岁?也配做我阿姊?你这小精灵居然猜到夫人不在家。”轻轻叹了口气道:“阿朱、阿碧两位妹子好容易你们来到这里我真想留你们住一两天。可是……”说着摇了摇头。阿碧道:“我何尝不是想多同你做一会儿伴?幽草阿姊几时你到我们庄上来我三日三夜不困的陪你阿好?”两女说着跃上岸去。阿碧在幽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幽草嗤的一笑向段誉望了一眼。阿碧登时满脸通红。幽草一手拉着阿朱一手拉着阿碧笑道:“进屋去罢。”阿碧转头道:“段公子请你在这儿等一歇我们去去就来。”

段誉道:“好!”目送三个丫环手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走入了花林。

他走上岸去眼看四下无人便在一株大树后解了手。在小船旁坐了一会无聊起来心想:“且去瞧瞧这里的曼陀罗花有何异种?”信步观赏只见花林中除山茶外更无别样花卉连最常见的牵牛花、月月红、蔷薇之类也是一朵都无。但所植山茶却均平平无奇唯一好处只是得个“多”字。走出数十丈后只见山茶品种渐多偶尔也有一两本还算不错却也栽种不得其法心想:“这庄子枉自以‘曼陀’为名却把佳种山茶给遭蹋了。”

又想:“我得回去了阿朱阿碧回来不见了我只怕心中着急。”转身没行得几步暗叫一声:“糟糕!”他在花林中信步而行所留神的只是茶花忘了记忆路径眼见小路东一条、西一条不知那一条才是来路要回到小船停泊处却有**儿难了心想:“先走到水边再说。”

可是越走越觉不对眼中山茶都是先前没见过的正暗暗担心忽听得左林中有人说话正是阿朱的声音。段誉大喜心想:“我且在这里等她们一阵待她们说完了话就可一齐回去。”

只听得阿朱说道:“公子身子很好饭量也不错。这两个月中他是在练丐帮的‘打狗棒法’想来是要和丐帮中的人物较量较量。”段誉心想:“阿朱是在说慕容公子的事我不该背后偷听旁人的说话该当走远些好。可是又不能走得太远否则她们说完了话我还不知道。”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一声叹息。

霎时之间段誉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心想:“这一声叹息如此好听世上怎能有这样的声音?”只听得那声音轻轻问道:“他这次出门是到那里去?”

段誉听得一声叹息已然心神震动待听到这两句说话更是全身热血如沸心中又酸又苦说不出的羡慕和妒忌:“她问的明明是慕容公子。她对慕容公子这般关切这般挂在心怀。慕容公子你何幸而得此仙福?”

只听阿朱道:“公子出门之时说是要到洛阳去会会丐帮中的好手邓大哥随同公子前去。姑娘放心好啦。”

那女子悠悠的道:“丐帮‘打狗棒法’与‘降龙十八掌’两大神技是丐帮的不传之秘。你们‘还施水阁’和我家‘琅擐(‘扌’为‘女’)玉洞’的藏谱拼凑起来也只一些残缺不全的棒法、掌法。运功的心法却全然没有。你家公子可怎生练?”

阿朱道:“公子说道:这‘打狗棒法’的心法既是人创的他为什么就想不出?有了棒法自己再想了心法加上去那也不难。”

段誉心想:“慕容公子这话倒也有理想来他人既聪明又是十分有志气。”

却听那女子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就算能创得出只怕也不是十年、八年的事旦夕之间又怎办得了?你们看到公子练棒法了么?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窒滞之处?”阿朱道:“公子这路棒法使得很快从头至尾便如行云流水一般……”那女子“啊”的一声轻呼道:“不好!他……他当真使得很快?”阿朱道:“是啊有什么不对么?”那女子道:“自然不对。打狗棒法的心法我虽然不知但从棒法中看来有几路定是越慢越好有几路却要忽快忽慢快中有慢慢中有快那是确然无疑的他……他一味抢快跟丐帮中高手(.2.)动上了手只怕……只怕……你们……可有法子能带个信去给公子么?”

阿朱只“嗯”了一声道:“公子落脚在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也不知这时候是不是已跟丐帮中的长老们会过面?公子临走时说道丐帮冤枉他害死了他们的马副帮主他到洛阳去为的是分说这回事倒也不是要跟丐帮中人动手否则他和邓大哥两个终究是好汉敌不过人多。就只怕说不明白双方言语失和……”

阿碧问道:“姑娘这打狗棒法使得快了当真很不妥当么?”那女子道:“自然不妥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临去之时为什么不来见我一趟?”说着轻轻顿足显得又烦躁又关切语音却仍是娇柔动听。

段誉听得大为奇怪心想:“我在大理听人说到‘姑苏慕容’无不既敬且畏。但听这位姑娘说来似乎慕容公子的武艺尚须由她指**指**。难道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竟有这么大的本领么?”一时想得出神脑袋突然在一根树枝上一撞禁不住“啊”的一声急忙掩口已是不及。

那女子问道:“是谁?”

段誉知道饰掩不住便即咳嗽一声在树丛后说道:“在下段誉观赏贵庄玉茗擅闯至此伏乞恕罪。”

那女子低声道:“阿朱是你们同来的那位相公么?”阿朱忙道:“是的。姑娘莫去理他我们这就去了。”那女子道:“慢着我要写封书信跟他说明白要是不得已跟丐帮中人动手千万别使打狗棒法只用原来的武功便是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也没法子了。你们拿去设法交给他。”阿朱犹豫道:“这个……舅太太曾经说过……”

那女子道:“怎么?你们只听夫人的话不听我的话吗?”言语中似乎微含怒气。阿朱忙道:“姑娘只要不让舅太太得知婢子自然遵命。何况这于公子有益。”那女子道:“你们随我到房中去取信吧。”阿朱仍是迟疑勉勉强强的应了声:“是!”

段誉自从听了那女子的一声叹息之后此后越听越是着迷听得她便要离去这一去之后只怕从此不能再见那实是毕生的憾事拼着受人责怪冒昧务当见她一面当下鼓起勇气说道:“阿碧姊姊你在这里陪我成不成?”说着从树丛后跨步出来。

那女子听得他走了出来惊噫一声背转了身子。

段誉一转过树丛只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郎脸朝着花树身形苗条长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段誉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女郎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便深深一揖说道:“在下段誉拜见姑娘。”

那女子左足在地下一顿嗔道:“阿朱、阿碧都是你们闹的我不见外间不相干的男人。”说着便向前行几个转折身形便在山茶花丛中冉冉隐没。

阿碧微微一笑向段誉道:“段公子这位姑娘脾气真大咱们快些走吧。”阿朱也轻笑道:“多亏段公子来解围否则王姑娘非要我们传信柬不可我姊妹这两条小命就可有**儿危险了。”

段誉莽莽撞撞的闯将出来被那女子数说了几句心下老大没趣只道阿朱和阿碧定要埋怨不料她二人反有感激之意倒非始料所及只是见那女子人虽远去似乎倩影犹在眼前心下一阵惆怅呆呆的瞧着她背影隐没处的花丛。

阿碧轻轻扯扯他的袖子段誉兀自不觉。阿朱笑道:“段公子咱们走吧!”段誉全身跳了起来一定神才道:“是是。咱们真要走了吧?”见阿朱、阿碧当先而行只得跟在后面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三人相偕回入小船。阿朱和阿碧提桨划了出来。段誉凝望岸上的茶花心道:“我段誉若是无福怎地让我听到这位姑娘的几声叹息、几句言语?又让我见到了她神仙般的体态?若说有福怎么连她的一面也见不到?”眼见山茶花丛渐远心下黯然。

突然之间阿朱“啊”的一声惊呼说道:“舅太太……舅太太回来了。”

段誉回过头来只见湖面上一艘快船如飞驶来转眼间便已到了近处。快船船头上彩色缤纷的绘满了花朵驶得更近些时便看出也都是茶花。阿朱和阿碧站起身来俯低眉神态极是恭敬。阿碧向段誉连打手势要他也站起来。段誉微笑摇头说道:“待主人出舱说话我自当起身。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必太过谦卑。”

只听得快船中一个女子声音喝道:“那一个男子胆敢擅到曼陀山庄来?岂不闻任何男子不请自来均须斩断双腿么?”那声音极具威严可也颇为清脆动听。段誉朗声道:“在下段誉避难途经宝庄并非有意擅闯谨此谢过。”那女子道:“你姓段?”语音中微带诧异。段誉道:“正是!”

那女子道:“哼阿朱、阿碧是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慕容复这小子就是不学好鬼鬼祟祟的专做歹事。”阿朱道:“启禀舅太太婢子是受敌人追逐路过曼陀山庄。我家公子出门去了此事与我家公子的确绝无干系。”舱中女子冷笑道:“哼花言巧语。别这么快就走了跟我来。”阿朱、阿碧齐声应道:“是。”划着小船跟在快船之后。其时离曼陀山庄不远片刻间两船先后靠岸。

只听得环佩叮咚快船中一对对的走出许多青衣女子都是婢女打扮手中各执长剑霎时间白刃如霜剑光映照花气一直出来了九对女子。十八个女子排成两列执剑腰间斜向上指一齐站定后船中走出一个女子。

段誉一见那女子的形貌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噫张口结舌便如身在梦境原来这女子身穿鹅黄绸衫衣服装饰竟似极了大理无量山山洞中的玉像。不过这女子是个中年美妇四十岁不到年纪洞中玉像却是个十岁的少女。段誉一惊之下再看那美妇的相貌时见她比之洞中玉像眉目口鼻均无这等美艳无伦年纪固然不同脸上也颇有风霜岁月的痕迹但依稀有五六分相似。阿朱和阿碧见他向王夫人目不转睛的呆看实在无礼之极心中都连珠价的叫苦连打手势叫他别看可是段誉一双眼睛就盯住在王夫人脸上。

那女子向他斜睨一眼冷冷的道:“此人如此无礼待会先斩去他双足再挖了眼睛割了舌头。”一个婢女躬身应道:“是!”

段誉心中一沉:“真的将我杀了那也不过如此。但要斩了我双足挖了眼睛割了舌头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这罪可受得大了。”他直到此时心中才真有恐惧之意回头向阿朱、阿碧望了一眼只见她二人脸如死灰呆若木鸡。

王夫人上了岸后舱中又走出两个青衣婢女手中各持一条铁炼从舱中拖出两个男人来。两人都是双手给反绑了垂头丧气。一人面目清秀似是富贵子弟另一个段誉竟然认得是无量剑派中一名弟子记得他名字叫作唐光雄。段誉大奇:“此人本来在大理啊怎地给王夫人擒到了江南来?”

只听王夫人向唐光雄道:“你明明是大理人怎地抵赖不认?”唐光雄道:“我是云南人我家乡在大宋境内不属大理国。”王夫人道:“你家乡距大理国多远?”唐光雄道:“四百多里。”王夫人道:“不到五百里也就算是大理国人。去活埋在曼陀花下当作肥料。”唐光雄大叫:“我到底犯了什么事?你给说个明白否则我死不瞑目。”王夫人冷笑道:“只要是大理国人或者是姓段的撞到了我便得活埋。你到苏州来干什么?既然来到苏州怎地还是满嘴大理口音在酒楼上大声嚷嚷的?你虽非大理国人但与大理国邻近那就一般办理。”

段誉心道:“啊哈你明明冲着我来啦。我也不用你问直截了当的自己承认便是。”大声道:“我是大理国人又是姓段的你要活埋乘早动手。”王夫人冷冷的道:“你早就报过名了自称叫作段誉哼大理段家的人可没这么容易便死。”

她手一挥一名婢女拉了唐光雄便走。唐光雄不知是被**了穴道还是受了重伤竟无半**抗御之力只是大叫:“天下没这个规矩大理国几百万人你杀得完么?”但见他被拉入了花林之中渐行渐远呼声渐轻。

王夫人略略侧头向那面目清秀的男子说道:“你怎么说?”那男子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哀求道:“家父在京中为官膝下唯有我一个独子但求夫人饶命。夫人有什么吩咐家父定必允可。”王夫人冷冷的道:“你父亲是朝中大官我不知道么?饶你性命那也不难你今日回去即刻将家中的结妻子杀了明天娶了你外面私下结识的苗姑娘须得三书六礼一应俱全。成不成?”那公子道:“这个……要杀我妻子实在下不了手。明媒正娶苗姑娘家父家母也决计不能答允。这不是我……”王夫人道:“将他带去活埋了!”那牵着他的婢女应道:“是!”拖了铁炼便走。那公子吓得浑身乱颤说道:“我……我答允就是。”王夫人道:“小翠你押送他回苏州城里亲眼瞧着他杀了自己妻子和苗姑娘拜堂成亲这才回来。”小翠应道:“是!”拉着那公子走向岸边泊着的一艘小船。

那公子求道:“夫人开恩。拙荆和你无怨无仇你又不识得苗姑娘何必如此帮她逼我杀妻另娶?我……我又素来不认得你从来……从来不敢得罪了你。”王夫人道:“你已有了妻子就不该再去纠缠别的闺女既然花言巧语的将人家骗上了那就非得娶她为妻不可。这种事我不听见便罢只要给我知道了当然这么办理。你这事又不是第一桩抱怨什么?小翠你说这是第几桩了?”小翠道:“婢子在常熟、丹阳、无锡、嘉兴等地一共办过七起还有小兰、小诗她们也办过一些。”

那公子听说惯例如此只一叠声的叫苦。小翠扳动木桨划着小船自行去了。

段誉见这位王夫人行事不近情理之极不由得目瞪口呆全然傻了心中所想到的只是“岂有此理”四个字不知不觉之间便顺口说了出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王夫人哼了一声道:“天下更加岂有此理的事儿还多着呢。”

段誉又是失望又是难过那日在无量山石洞中见了神仙姊姊的玉像心中何等仰慕眼前这人形貌与玉像着实相似言行举止却竟如妖魔鬼怪一般。

他低了头呆呆出神只见四个婢女走入船舱捧了四盆花出来。段誉一见不由得精神一振。四盆都是山茶更是颇为难得的名种。普天下山茶花以大理居而镇南王府中名种不可胜数更是大理之最。段誉从小就看惯了暇时听府中十余名花匠谈论讲评山茶的优劣习性自是烂熟于胸那是不习而知犹如农家子弟必辨菽麦、渔家子弟必识鱼虾一般。他在曼陀山庄中行走里许未见真正了不起的佳品早觉“曼陀山庄”四字未免名不副实此刻见到这四盆山茶暗暗**头心道:“这才有**儿道理。”

只听得王夫人道:“小茶这四盆‘满月’山茶得来不易须得好好照料。”那叫做小茶的婢女应道:“是!”段誉听她这句话太也外行嘿的一声冷笑。王夫人又道:“湖中风大这四盆花在船舱里放了几天不见日光快拿到日头里晒晒多上些肥料。”小茶又应道:“是!”段誉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王夫人听他笑得古怪问道:“你笑什么?”段誉道:“我笑你不懂山茶偏偏要种山茶。如此佳品竟落在你的手中当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至。可惜可惜好生令人心疼。”王夫人怒道:“我不懂山茶难道你就懂了?”突然心念一动:“且慢!他是大理人姓段说不定倒真懂得山茶花。”但兀自说得嘴硬:“本庄名叫曼陀山庄庄内庄外都是曼陀罗花你瞧长得何等茂盛烂漫?怎说我不懂山茶?”段誉微笑道:“庸脂俗粉自然粗生粗长。这四盆白茶却是倾城之色你这外行人要是能种得好我就不姓段。”

王夫人极爱茶花不惜重资到处去收购佳种可是移植到曼陀山庄之后竟没一本名贵茶花能欣欣向荣往往长得一年半载便即枯萎要不然便奄奄一息。她常自为此烦恼听得段誉的话后不怒反喜走上两步问道:“我这四盆白花有什么不同?要怎样才能种好?”段誉道:“你如向我请教当有请教的礼数倘若威逼拷问你先砍了我的双脚再问不迟。”

王夫人怒道:“要斩你双脚又有什么难处?小诗先去将他左足砍了。”那名叫小诗的婢女答应了一声挺剑上前。阿碧急道:“舅太太勿来事格你倘若伤仔俚这人倔强之极宁死也不肯说了。”王夫人原意本在吓吓段誉左手一举小诗当即止步。

段誉笑道:“你砍下我的双脚去埋在这四本白茶之旁当真是上佳的肥料这些白茶就越开越大说不定有海碗大小哈哈美啊妙极!妙极!”

王夫人心中本就这样想但听他语气说的全是反语一时倒说不出话来怔了一怔才道:“你胡吹什么?我这四本白茶有什么名贵之处你且说来听听。倘若说得对了再礼待你不迟。”

段誉道:“王夫人你说这四本白茶都叫做‘满月’压根儿就错了。你连花也不识怎说得上懂花?其中一本叫作‘红妆素裹’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王夫人奇道:“‘抓破美人脸’?这名字怎地如此古怪?是哪一本?”

段誉道:“你要请教在下须得有礼才是。”

王夫人倒给他弄得没有法子但听他说这四株茶花居然各有一个特别名字倒也十分欢喜微笑道:“好!小诗吩咐厨房在‘云锦楼’设宴款待段公子。”小诗答应着去了。

阿碧和阿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见段誉不但死里逃生王夫人反而待以上宾之礼真是喜出望外。

先前押着唐光雄而去的那名婢女回报:“那大理人姓唐的已埋在‘红霞楼’前的红花旁了。”段誉心中一寒。只见王夫人漫不在乎的****头说道:“段公子请!”段誉道:“冒昧打扰贤主人勿怪是幸。”王夫人道:“大贤光降曼陀山庄蓬荜生辉。”两人客客气气的向前走去全不似片刻之前段誉生死尚自系于一线。

王夫人陪着段誉穿过花林过石桥穿小径来到一座小楼之前。段誉见小楼檐下一块匾额写着“云锦楼”三个墨绿篆字楼下前后左右种的都是茶花。但这些茶花在大理都不过是三四流货色和这精致的楼阁亭榭相比未免不衬。

王夫人却甚有得意之色说道:“段公子你大理茶花最多但和我这里相比只怕犹有不如。”段誉**头道:“这种茶花我们大理人确是不种的。”王夫人笑吟吟的道:“是么?”段誉道:“大理就是寻常乡下人也懂得种这些俗品茶花未免太过不雅。”王夫人脸上变色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这些茶花都是俗品?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

段誉道:“夫人既不信也只好由得你。”指着楼前一株五色斑斓的茶花说道:“这一株想来你是当作至宝了嗯这花旁的玉栏干乃是真正的和阗美玉很美很美。”他啧啧称赏花旁的栏干于花朵本身却不置一词就如品评旁人书法一味称赞墨色乌黑、纸张名贵一般。

这株茶花有红有白有紫有黄花色极是繁富华丽王夫人向来视作珍品这时见段誉颇有不屑之意登时眉头蹙起眼中露出了杀气。段誉道:“请问夫人此花在江南叫作什么名字?”王夫人气忿忿的道:“我们也没什么特别名称就叫它五色茶花。”段誉微笑道:“我们大理人倒有一个名字叫它作‘落第秀才’。”

王夫人“呸”的一声道:“这般难听多半是你捏造出来的。这株花富丽堂皇那里像个落第秀才了?”段誉道:“夫人你倒数一数看这株花的花朵共有几种颜色。”王夫人道:“我早数过了至少也有十五六种。”段誉道:“一共是十七种颜色。大理有一种名种茶花叫作‘十八学士’那是天下的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紫的便是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夫人可曾见过?”王夫人怔怔的听着摇头道:“天下竟有这种茶花!我听也没听过。”

段誉道:“比之‘十八学士’次一等的‘十三太保’是十三朵不同颜色的花生于一株‘八仙过海’是八朵异色同株‘七仙女’是七朵‘风尘三侠’是三朵‘二乔’是一红一白的两朵。这些茶花必须纯色若是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是下品了。”王夫人不由得悠然神往抬起了头轻轻自言自语:“怎么他从来不跟我说。”

段誉又道:“‘八仙过海’中必须有深紫和淡红的花各一朵那是铁拐李和何仙姑要是少了这两种颜色虽然是八色异花也不能算‘八仙过海’那叫做‘八宝妆’也算是名种但比‘八仙过海’差了一级。”王夫人道:“原来如此。”

段誉又道:“再说‘风尘三侠’也有正品和副品之分。凡是正品三朵花中必须紫色者最大那是虬髯客白色者次之那是李靖红色者最娇艳而最小那是红拂女。如果红花大过了紫花、白花便属副品身份就差得多了。”有言道是“如数家珍”这些各种茶花原是段誉家中的珍品他说起来自是熟悉不过。王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叹道:“我连副品也没见过还说什么正品。”

段誉指着那株五色花茶道:“这一种茶花论颜色比十八学士少了一色偏又是驳而不纯开起来或迟或早花朵又有大有小。它处处东施效颦学那十八学士却总是不像那不是个半瓶醋的酸丁么?因此我们叫它作‘落第秀才。’”王夫人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名字起得忒也削尖酸刻薄多半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

到了这一步王夫人于段誉之熟知茶花习性自是全然信服当下引着他上得云锦楼来。段誉见楼上陈设富丽一幅中堂绘的是孔雀开屏两旁一副木联写的是:“漆叶云差密茶花雪妒妍”。不久开上了酒筵王夫人请段誉上座自己坐在下相陪。

这酒筵中的菜肴与阿朱、阿碧所请者大大不同。朱碧双环的菜肴以清淡雅致见长于寻常事物之中别具匠心。这云锦楼的酒席却注重豪华珍异什么熊掌、鱼翅无一不是名贵之极。但段誉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什么珍奇的菜肴没吃过反觉曼陀山庄的酒筵远不如琴韵小筑了。

酒过三巡王夫人问道:“大理段氏乃武林世家公子却何以不习武功?”段誉道:“大理姓段者甚多皇族宗室的贵胄子弟方始习武似晚生这等寻常百姓都是不会武功的。”他想自己生死在人掌握之中如此狼狈决不能吐露身世真相没的堕了伯父与父亲的威名。王夫人道:“公子是寻常百姓?”段誉道:“是。”王夫人道:“公子可识得几位姓段的皇室贵胄吗?”段誉一口回绝:“全然不识。”

王夫人出神半晌转过话题说道:“适才得闻公子畅说茶花品种令我茅塞顿开。我这次所得的四盆白茶苏州城中花儿匠说叫做满月公子却说其一叫作‘红妆素裹’另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不知如何分别愿闻其详。”

段誉道:“那本大白花而微有隐隐黑斑的才叫作‘满月’那些黑斑便是月中的桂枝。那本白瓣上有两个橄榄核儿黑斑的却叫作‘眼儿媚’。”王夫人喜道:“这名字取得好。”

段誉又道:“白瓣而洒红斑的叫作‘红妆素裹’。白瓣而有一抹绿晕、一丝红条的叫作‘抓破美人脸’但如红丝多了却又不是‘抓破美人脸’了那叫作‘倚栏娇’。夫人请想凡是美人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总不会自己梳装时粗鲁弄损也不会给人抓破只有调弄鹦鹉之时给鸟儿抓破一条血丝却也是情理之常。因此花瓣这抹绿晕是非有不可的那就是绿毛鹦哥。倘若满脸都抓破了这美人老是与人打架还有什么美之可言?”

王夫人本来听得不住**头甚是欢喜突然间脸色一沉喝道:“大胆你是讥刺于我么?”

段誉吃了一惊忙道:“不敢!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夫人?”王夫人怒道:“你听了谁的言语捏造了这种种鬼话前来辱我?谁说一个女子学会了武功就会不美?娴静温雅又有什么好了?”段誉一怔说道:“晚生所言仅以常理猜度会得武功的女子之中原是有不少既美貌又端庄的。”不料这话在王夫人听来仍是大为刺耳厉声道:“你说我不端庄吗?”

段誉道:“端庄不端庄夫人自知晚生何敢妄言。只是逼人杀妻另娶这种行径自非端人所为。”他说到后来心头也有气了不再有何顾忌。

王夫人左手轻挥在旁伺候的四名婢女一齐走上两步躬身道:“是!”王夫人道:“押着这人下去命他浇灌茶花。”四名婢女齐声应道:“是!”

王夫人道:“段誉你是大理人又是姓段的早就该死之极。现下死罪暂且寄下了罚你在庄前庄后照料茶花尤其今日取来这四盆白花务须小心在意。我跟你说这四盆白花倘若死了一株便砍去你一只手死了两株砍去双手四株齐死你便四肢齐断。”段誉道:“倘若四株都活呢?”王夫人道:“四株种活之后你再给我培养其他的名种茶花。什么十八学士、十三太保、八仙过海、七仙女、风尘三侠、二乔这些名种每一种我都要几本。倘若办不到我挖了你的眼珠。”

段誉大声抗辩:“这些名种便在大理也属罕见在江南如何能轻易得到?每一种都有几本那还说得上什么名贵?你乘早将我杀了是正经。今天砍手明天挖眼我才不受这个罪呢。”王夫人叱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在我面前胆敢如此放肆?押了下去!”

四名婢女走上前来两人抓住了他衣袖一人抓住他胸口另一人在他背上一推五人拖拖拉拉的一齐下楼。这四名婢女都会武功段誉在她们挟制之下丝毫抗御不得心中只是暗叫:“倒霉倒霉!”

四名婢女又拉又推将他拥到一处花圃一婢将一柄锄头塞在他手中一婢取过一只浇花的木桶说道:“你听夫人吩咐乖乖的种花还可活得性命。你这般冲撞夫人不立刻活埋了你算你是天大的造化。”另一名婢女道:“除了种花浇花之外庄子中可不许乱闯乱走你若闯进了禁地那可是自己该死谁也没法救你。”四婢十分郑重的嘱咐一阵这才离去。段誉呆在当地当真哭笑不得。

在大理国中他位份仅次于伯父保定帝和父亲镇南王将来父亲继承皇位他便是储君皇太子岂知给人擒来到江南要烧要杀要砍去手足、挖了双眼那还不算这会儿却被人逼着做起花匠来。虽然他生性随和在大理皇宫和王府之中也时时瞧着花匠修花剪草锄地施肥和他们谈谈话话但在王子心中自当花匠是卑微之人。

幸好他天性活泼快乐遇到逆境挫折最多沮丧得一会不久便高兴起来。自己譬解:“我在无量山玉洞之中已拜了那位神仙姊姊为师。这位王夫人和那神姊姊相貌好像只不过年纪大些我便当她是我师伯有何不可?师长有命弟子服其劳本来应该的。何况莳花原是文人韵事总比动力抡枪的学武高雅得多了。至于比之给鸠摩智在慕容先生的墓前活活烧死更是在这儿种花快活千倍万倍。只可惜这些茶花品种太差要大理王子来亲手服侍未免是大才小用、杀鸡用牛刀了。哈哈你是牛刀吗?有何种花大才?”

又想:“在曼陀山庄多耽些时候总有机缘能见到那位身穿藕色衫子的姑娘一面这叫做‘段誉种花焉知非福!’”

一想到祸福便拔了一把草心下默祷:“且看我几时能见到那位姑娘的面。”将这把草右手交左手左手交右手的卜算一卜之下得了个艮上艮下的“艮”卦心道:“‘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这卦可灵得很哪虽然不见终究无咎。”

再卜一次得了个兑上坎下的“困”卦暗暗叫苦:“‘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三年都见不到真乃困之极矣。”转念又想:“三年见不到第四年便见到了。来日方长何困之有?”

占卜不利不敢再卜了口中哼着小曲负了锄头信步而行心道:“王夫人叫我种活那四盆白茶。这四盆花确是名种须得找个十分优雅的处所种了起来方得相衬。”一面走一面打量四下景物突然之间哈哈哈的大声笑了出来心道:“王夫人对茶茶一窍不通偏偏要在这里种茶花居然又称这庄子为曼陀山庄却全不知茶花喜阴不喜阳种在阳光烈照之处纵然不死也难盛放再大大的施上浓肥什么名种都给她坑死了可惜可惜!好笑好笑!”

他避开阳光只往树荫深处行去转过一座小山只听得溪水淙淙左一排绿竹四下里甚是幽静。该地在山丘之阴日光照射不到王夫人只道不宜种花因此上一株茶花也无。段誉大喜说道:“这里最妙不过。”

回到原地将四盆白茶逐一搬到绿竹丛旁打碎瓷盆连着盆泥一起移植在地。他虽从未亲手种过但自来看得多了依样葫芦居然做得极是妥贴。不到半个时辰四株白茶已种在绿竹之畔左一株“抓破美人脸”右是“红妆素裹”和“满月”那一株“眼儿媚”则斜斜的种在小溪旁一块大石之后自言自语:“此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也要在掩掩映映之中才增姿媚。”中国历来将花比作美人莳花之道也如装扮美人一般。段誉出身皇家幼诗诗书于这等功夫自然是高人一等。

他伸手溪中洗净了双手泥污架起了脚坐在大石上对那株“眼儿媚”正面瞧瞧侧面望望心下正自得意忽听得脚步细碎有两个女子走了过来。只听得一人说道:“这里最是幽静没人来的……”

语音入耳段誉心头怦的一跳分明是日间所见那身穿藕色纱衫的少女所说。段誉屏气凝息半**声音也不敢出心想:“她说过不见不相干的男子我段誉自是个不相干的男子了。我只要听她说几句话听几句她仙乐一般的声音也已是无穷之福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了。”他的头本来斜斜侧头这时竟然不敢回正就让脑袋这么侧着生恐头颈骨中出一丝半毫轻响惊动了她。

只听那少女继续说道:“小茗你听到什么……什么关于他的消息?”段誉不由得心中一酸那少女口中的那个“他”自然决不会是我段誉而是慕容公子。从王夫人言下听来那慕容公子似乎单名一个“复”字。那少女的询问之中显是满腔关切满怀柔情。段誉不自禁既感羡慕亦复自伤。只听小茗嗫嚅半晌似是不便直说。

那少女道:“你跟我说啊!我总不忘了你的好处便是。”小茗道:“我怕……怕夫人责怪。”那少女道:“你这傻丫头你跟我说了我怎么会对夫人说?”小茗道:“夫人倘若问你呢?”那少女道:“我自然也不说。”

小茗又迟疑了半晌说道:“表少爷是到少林寺去了。”那少女道:“去了少林寺?阿朱、阿碧她们怎地说他去了洛阳丐帮?”

段誉心道:“怎么是表少爷?嗯那慕容公子是她的表哥他二人是中表之亲青梅竹马那个……那个……”

小茗道:“夫人这次出外在途中遇到公冶二爷说道得知丐帮的头脑都来到了江南要向表少爷大兴问什么之师的。公冶二爷又说接到表少爷的书信他到了洛阳找不到那些叫化头儿就上嵩山少林寺去。”那少女道:“他去少林寺干什么?”小茗道:“公冶二爷说表少爷信中言道他在洛阳听到信息少林寺有一个老和尚在大理死了他们竟又冤枉是‘姑苏慕容’杀的。表少爷很生气好在少栗寺离洛阳不远他就要去跟庙里的和尚说个明白。”

那少女道:“倘若说不明白可不是要动手吗?夫人既得到了讯息怎地反而回来不赶去帮表少爷的忙?”小茗道:“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想来夫人不喜欢表少爷。”那少愤愤的道:“哼就算不喜欢终究是自己人。姑苏慕容氏在外面丢了人咱们王家就很有光采么?”小茗不敢接口。

那少女在绿竹丛旁走来走去忽然间看到段誉所种的三株白茶又见到地下的碎瓷盆“咦”的一声问道:“是谁在这里种茶花?”

段誉更不怠慢从大石后一闪而出长揖到地说道:“小生奉夫人之命在此种植茶花冲撞了小姐。”他虽深深作揖眼睛却仍是直视深怕小姐说一句“我不见不相干的男子”就此转身而去又昏过了见面的良机。

他一见到那位小姐耳朵中“嗡”的一声响但觉眼前昏昏沉沉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若不强自撑住几乎便要磕下头去口中却终于叫了出来:“神仙姊姊我……我想得你好苦!弟子段誉拜见师父。”

眼前这少女的相貌便和无量山石洞中的玉像全然的一般无异。那王夫人已然和玉像颇为相似了毕竟年纪不同容貌也不及玉像美艳但眼前这少女除了服饰相异之外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然没一处不像宛然便是那玉像复活。他在梦魂之中已不知几千百遍的思念那玉像此刻眼前亲见真不知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上?

那少女还道他是个疯子轻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惊道:“你……你……”

段誉站起身来他目光一直瞪视着那少女这时看得更加清楚了些终于觉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相形之下倒是玉像比之眼前这少女更加活些说道:“自那日在石洞之中拜见神仙姊姊的仙范已然自庆福缘非浅不意今日更亲眼见到姊姊容颜。世间真有仙子当非虚语也!”

那少女向小茗道:“他说什么?他……他是谁?”小茗道:“他就是阿朱、阿碧带来的那个书呆子。他说会种茶花夫人倒信了他的胡说八道。”那少女问段誉道:“书呆子刚才我和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段誉笑道:“小生姓段名誉大理国人氏非书呆子也。神仙姊姊和这位小茗姊姊的言语我无意之中都听到了不过两位大可放心小生决不泄漏片言只语担保小茗姊姊决计不会受夫人责怪便是。”

那少女脸色一沉道:“谁跟你姊姊妹妹的乱叫?你还不认是书呆子你几时又见过我了?”段誉道:“我不叫你神仙姊姊却叫什么?”那少女道:“我姓王你叫我王姑娘就是。”

段誉摇头道:“不行不行天下姓王的姑娘何止千千万万如姑娘这般天仙人物如何也只称一声‘王姑娘’”可是叫你作什么呢?那倒为难得紧了。你称作王仙子吗?似乎太俗气。叫你曼陀公主罢?大宋、大理、辽国、吐番、西夏哪一国没有公主?哪一个能跟你相比?”

那少女听他口中念念有词越觉得他呆气十足不过听他这般倾倒备至、失魂落魄的称赞自己美貌终究也有**欢喜微笑道:“总算你运气好我妈没将你的两只脚砍了。”

段誉道:’令堂夫人和神仙姊姊一般的容貌只是性情特别了些动不动就杀人未免和这神仙体态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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