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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清晨宝相寺晨钟长鸣,悠长钟声袅袅而起,寺内和尚们纷纷从自己厢房里走了出来,一齐大殿集合,知慈方丈端坐前边,听着身后脚步声杂沓,慢慢又歇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看,见后边坐得满满,双手合十,开始带领众僧念诵《楞严咒》,一时间,诵经声音齐齐响起,就如一首美妙乐曲般大殿内响起。(放放电影.)

这念诵声很大,宝相寺众僧侣又十分专注,谁都没有听见从右边通道里传来脚步声,长宁侯府一大清早便离开了宝相寺,坐上家里马车,飞朝江陵城里边去了。

高夫人一早便被旁边院子里悉悉索索声音惊醒,躺床上听了一会儿,好像听着旁边寮院里有人说话,还有不住走动声音,过了一会,那声音又慢慢小了,不多时便归于平静,再也听不到一声半响。

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又睡了大半个时辰,高夫人这才醒了过来,贴身王妈妈赶紧吩咐丫鬟们出去打水来伺候高夫人盥洗,高夫人将手伸到水盆儿里边,大丫鬟千惠拿着帕子替她轻轻擦着手指,听到高夫人好似不经意问:“容家是不是一早便走了?”

千惠低头应道:“可不是呢,夫人怎么便知道了?真真是料事如神。”

“还能不走吗?”高夫人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虽说是晚上出事,知道人不多,可毕竟是丑事,还宝相寺里丢人现眼不成?”昨晚容家住那个寮院闹腾了不少时间,她派丫鬟过来打听却没听到消息,直到高安回来才知道了这个事儿。

“那容三小姐竟然敢写条子来约你去幽会?”高夫人听了脸上也变了颜色,昨日里她和容夫人攀谈,听着容夫人如此夸赞淑华,自己见着那容三小姐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这才兴起给了容三小姐一只手镯子,没想到这位容三小姐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小小年纪便知道要与男人幽会!

虽然自己儿子生得俊,又孔武有力,这才能让容三小姐芳心暗许,高夫人心里得意想着,可是这容三小姐所作所为却令她十分不齿,太过轻浮了!这位容三小姐是绝不能给自己再做儿媳妇了。高夫人眼睛转了转,想起了昨日站容三小姐旁边那位小姐,也是穿着浅白色素锦衣裳,低眉顺眼站那里,仿佛很温柔沉静。

“不如聘了容四小姐?”高夫人心里轮了轮,转念一想,容家小姐似乎都还年纪小了些,没到议亲时候,安儿现已经十五了,回京城便给他去想看些贵女,若是安儿不中意,那再来江陵容家提亲也不迟。

天色慢慢明朗起来,空中铺展开漫天朝霞,艳艳烧红了半个天空,日头朝霞里边露出了脸,周围有金灿灿一道边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江陵城外官道几辆马车辘辘而过,马车旁还有不少走得气喘吁吁长随和丫鬟婆子们。

从宝相寺到江陵城距离不算远,可也不算近,僧人们做早课那时候出发,现儿已经是辰时,还只隐隐望见江陵城城墙。容老爷坐第一辆马车里,心里不住翻腾,脑子里边考虑着回家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这内院之事本来该是容夫人管,可夫人做法太不着调,竟然还想着要去找高夫人议亲,就此将淑华配了高安。淑华出了这样事儿,容家还凑上去提议亲事情,不仅是让高府难堪,也等于打自己脸!容老爷对容夫人怒目而视:“你别轻举妄动,回府以后我来处置!”

这三丫头是不能再和她娘住到一起了,少不得学了那轻浮举止去,容老爷心里嘀咕着,若是将她送去庵堂里边,却怕她耐不住那青灯寒苦,忍不住做了那倚门卖笑暗娼,江陵周围好几个庵堂听说都有些不清不白事儿,淑华年纪小小就存着这心思,指不定以后走了那条路子,容家名声会毁得干干净净。

不如仍将她留容府好管束,将她单独囚一处,聘个严厉娘子来教她礼仪规矩,免得嫁了以后带累了容家名声。内院不知还有哪些院子是空闲,回去问问老大媳妇便知,容老爷暗暗下定了决心。

马车进城,穿过街道来到长宁侯府门口,看门两个门房见自家马车出现大门口,惊得都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要去住三日才回来吗?怎么老爷夫人就回来了?见着老爷脸色铁青,两个门房也不敢胡乱说话,只能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后将门打开,众人从大门进去,穿过外院经垂花门进了内院。

容大奶奶正华瑞堂理事,听说公公婆婆带着去进香回来了,心里颇是惊诧,脑子里边转得飞,本该是两日后才回来,怎么今日清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眼睛眯了眯,心头一紧,想到了秋华身上,是不是秋华被人算计了?她呼一声站了起来,扶了金枝手,步往外边走了去。

大堂里边一片沉默,容老爷望了一眼站那里媳妇孙女,声音低沉:“都坐下罢!”

淑华正准备挨着贾安柔坐下去时,就听容老爷声音严厉喊住了她:“淑华,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坐不成?”

淑华苍白了一张脸,站贾安柔身边,望着容老爷那沉沉脸色,不敢开口说话,心里边七上八下,不知道祖父会如何处置自己。

“公公婆婆怎么就回来了?”大堂外边传来了容大奶奶声音,话音未落,就见她带着丫鬟婆子从大堂外边走了进来,一身橙红衣裳格外鲜明,身后还跟了春华,望着大堂里边人,脸上流露出惊奇之色。

“老大媳妇,你来得正好,还想派人去将你喊过来。”容老爷指了指左手边座位:“你且带着春华坐下来。秋华,你挨着春华去坐,别到右边座位上边。”容老爷眉头紧锁,望向贾安柔眼神犀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侄女生性轻浮,还没许人家便有了身子,所以教出女儿也是这般轻浮,秋华可再不能被她荼毒了。

秋华听了这吩咐也很是欢喜,方才她见贾安柔和淑华都往右边椅子上坐,她也不好僭越,只能跟着右边坐了下来。毕竟左边位置要比右边尊贵些,是留给大房坐,素日里自己跟着容大奶奶坐着也倒无所谓,可现容大奶奶和春华不,自己跑去坐左边就不合规矩了,容夫人见了定会借题发挥教训她一顿。

容大奶奶和春华见着秋华安然无事,倒是淑华一脸煞白站那里,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朝秋华笑了笑,春华拉着她手一起落座。容老爷望了望淑华,厉害喝道:“还站那里作甚?不赶紧出来跪好!”

淑华被容老爷吼声吓得抖了两下,这才慢慢走了出来,无奈跪了下来,贾安柔望着淑华被喝令跪下,心里突突直跳。伸手摸了摸脑门子上一圈布,头疼得格外厉害,昨日她摔倒地,正好那地上有一小块凸起石头,竟然便将额头磕着了,流了不少血,沈妈妈用了一大捧香灰才给她止住血,醒来以后头就如炸裂开了一般,疼得她连眼睛都闭不上去。

“淑华,你做下这般不知廉耻,毁我容家门风事情,实可恨!”容老爷见淑华跪那里,眼睛只望容夫人身上看,心里十分气恼,指着她便痛骂了起来:“你每日里也去了族学念书,可依旧这般糊涂,看来我是该另外给你请个娘子来,单独教你才是!”

容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反对,单独教淑华也好,免得族学总是被那秋华比下去。她旁边点了点头:“老爷说得对,淑华是该多学学。”

“你今日便从碧芳院搬出来!”容老爷转脸望了望容大奶奶道:“老大媳妇,内院还有哪些院子是空出来?”

容大奶奶想了想回答道:“回公公话,丹枫园、月华居、听涛阁和琼枝楼都没有人住。”

“丹枫园是太后娘娘住过地方,她不配住,听涛阁和琼枝楼都是上好院子,等着贵客入住,也不能给她。月华居?仿佛是原先那个李姨娘住过院子罢?让人打扫出来,放她去住好了。”

容大奶奶听了十分惊讶:“那院子只有两进屋子,十分窄小,而且李姨娘原先里边开了几块菜地,现儿有婆子继续里头种菜,每日里臭味儿熏天,淑华住进去不太好罢?”

容老爷听了却丝毫没有迟疑,指着淑华道:“这样才是她好去处,让她跟着去种菜!不要呆屋子里整日里头胡思乱想,做出那种见不得人事儿来!以后咱们搬去京城,见都是达官贵人,她这般轻浮眼皮子浅,还不知道会闹腾成什么样子!你帮我留心着打听哪有严厉娘子,聘一个来专门叫她念书。此外,这月华居不许旁人探望,只准一个婆子每日送三餐饭食进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见着容老爷说得声色俱厉,容大奶奶心里明白淑华必然是犯了大事才被关起来,不好多问,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容夫人虽然不反对单独请娘子来教淑华,可却对让淑华搬出来去月华居住很有意见,旁边小声说:“月华居那地方,淑华怎么能去住?”

“有月华居给她住已经是体恤她了,依着我脾气,真真想将她送去庵堂里绞了头发做姑子!”容老爷用力拍了拍桌子,冲容夫人吼道:“还不是被你给娇惯!今后这事儿你便别多嘴,怎么样也得将她扳到正路上来才行。”

容夫人因着为淑华说话,被带累着挨了一顿骂,不敢再开口,容老爷望了望站右边几个丫鬟婆子,气冲冲道:“贾家带过来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回杭州去!”他指着林妈妈道:“这个不省心,不但不帮着老三媳妇管着淑华,竟然红嘴白牙兴风作浪,秋华分明就自己屋子里边,却跑过来诬陷四小姐不见了,这不是想要败坏秋华名声?先拖了去打五十板子,然后将她与贾家带过来丫鬟婆子一并送回杭州去,咱们容家清名可不能被这一群从杭州过来腌臜人给弄没了!”

贾安柔坐那里,脸上变了颜色,姨父好狠心,竟是要让她身边一个当用人都没有了?而且那话说得句句刺心,一群从杭州过来腌臜人,自己不也是从杭州过来?望着容老爷那黑沉沉脸,她心里有气,可又不敢发出来,只能忍气吞声坐那里,脑子里边乱糟糟一片,疼得厉害了。

“老爷这样做极好。”容夫人听到这话很是高兴,贾安柔带来丫鬟婆子虽然走了几个,可依然还有六个,都拿着一等月例银子,这次将她们一并打发了,重指几个过去,从末等做起,容家又要少发一些月例银子了。

“秋霜,你去查查看,哪些是三少奶奶从杭州带过来。”容夫人声音很是轻。

“夫人,咱们园子里有不少丫鬟怎么到现还用这秋字开头?难道不知道避讳?今日赶紧改了罢!”容老爷听了直皱眉,他主院辰光少,且为人又不太拘小节,不喜插手内务之事,以前听着这“秋”字开头丫鬟也不觉得怎么样,可今日听了却十分刺耳:“赶紧全改了,册子上重记下名字,都改‘小’字开头,丫鬟怎么能和主子共用一个字!”

第一百九十一章容淑华自作自受

“原来竟然是这样!”容大奶奶听了秋华将宝相寺发生事儿说了一遍,睁大了眼睛啧啧惊叹:“这碧芳院主儿胆子也真大,淑华可真是青出于蓝了,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想出这样恶毒主意来!”

春华一旁托腮笑道:“只可惜我不能跟着去进香,没赶着这场热闹!”

容大奶奶摇头道:“这可怎么得了,明年便要嫁人了,心还是这般野,就想着看热闹!”

春华撇了撇嘴道:“母亲,你都嫁人生子了,也还是想看热闹好不好?你以为我们便不知道了?刚刚从主院出来便拖了秋华来流朱阁,还不是想听听那热闹事儿?”

容大奶奶笑着拧了春华耳垂一下:“你倒越发进益了,竟然敢说起母亲来了!”转头看了看秋华,见她一脸羡慕看着自己和春华打闹,不由得心里怔了一下,知道她想起季书娘来,赶紧用别话岔了过去:“你见着高祥了?他变了不少罢?”

秋华点了点头:“他长高了不少,和那高安差不多高了,只是见他瘦了很多。”

“他近过得怎么样?听说金陵书院念书?”容大奶奶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秋华神色,这高祥和秋华两人都是一根藤上苦瓜,彼此又很是了解对方,若能凑到一处,那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我们哪里能有说闲话儿机会?”秋华笑着摇了摇头:“人大了就是不自,以前小时候一起怎么闹都行,现儿便是见一面都难呢。”后这个“呢”字被秋华不经意拉出了一个很长尾音来,让人能听出里边一丝丝惆怅来:“那会儿正宝相寺中庭,没有家中这么多规矩,若是家里,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

容大奶奶笑道:“有什么见不着,别将规矩看得太重,难道兄弟姐妹一起出行游玩便不能够了?只要不是男女两人单独一起便好,不用太讲究!”

绿柳旁边嘻嘻一笑:“阮妈妈倒是和高祥少爷说了话,叫他千万不要去后山!”

秋华从袖袋里摸出了那两张纸条儿交给容大奶奶:“大伯娘,你瞧瞧这两张条子,她们一个个都算计着我,想要我往死路上边走呢。本来想将这纸条儿交给祖父,可怕他会怪我将淑华弄了去后山,还是没有拿出来。”

容大奶奶看了看那两张条子,点了点头道:“你这样做没错,孝悌之意不能不全,你祖父若知道你反过来算计了淑华,那他肯定也会对你有成见,千万别拿出这张条子来,即便是要拿出来,也要合适时候。”

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看了秋华一眼,什么是合适时候,这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瑞喜班,一定要找到瑞喜班,让容家明白淑华并不是容三爷女儿。

淑华被关进了月华居,容老爷命容大奶奶挑了个严厉婆子去把门,只许淑华带一个贴身丫鬟月华居里住着,又从外头聘了个严厉娘子来教她修习《女四书》和《女诫》,务必让她收了那颗不安分心。

林妈妈被打了五十大板,当晚便发起了热,将帕子放井水里冰着再放到她额头上,不过半盏茶功夫,那帕子便也成了温热一片。贾安柔见了林妈妈这样子,心里边也难受,毕竟林妈妈陪着她过了几十年,两人主仆情分不同一般。她命人去请了大夫来给林妈妈瞧病,大夫过来看了直摇头:“身子带了伤,又发了高热,年纪大了,恐怕熬不过去,等着办身后事罢。”

贾安柔听了这话甚是悲伤,苦苦哀求大夫开药方子,抓了药过来熬着给林妈妈喝,约莫十来日光景,林妈妈身子竟然慢慢有了些好转。容大奶奶正害怕着林妈妈会死容家,说出去不大好听,见她好了些,赶紧租了一艘船,打发了长随押着贾安柔带过来那六个丫鬟婆子回了杭州,又另外拨了些人去碧芳院伺候。

许是容家得皇天庇佑,林妈妈眼见着身子好转了些,被人架着上了船时候还算有些精神,被拖着到了船上,竟然挣扎了起来,两个长随都有些抓不住。林妈妈扭来扭去还是没有能够挣脱掌控,见着船慢慢离开岸边,不再动弹,身子发软,双膝跪倒甲板上边,呆呆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一阵阵哀嚎着,那声音便如寒夜里孤狼般,格外决绝凄凉,让同船丫鬟和长随们都有些毛骨悚然。

许是船上吹了风,当晚林妈妈又开始有些发热,船上寻不到大夫,船老大只能胡乱给了些自己家里备用药。林妈妈被灌了些药,可却没有半分好转,等到杭州时候,整个人已经是奄奄一息,脸色蜡黄,眼眶深陷,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般。

贾家管事见了林妈妈这模样,连大门都没让林妈妈进来,对贾夫人道:“她这模样,怕是进了门就会落气,夫人只能赶紧打发了。”

贾夫人点头道:“那是自然,些将她送家里边去!”

管事婆子皱眉道:“这林妈妈膝下无儿无女,她男人早十多年就亡故了,后来她跟着小姐去了江陵,一直没回来过,这杭州是没有家了。”

贾夫人沉默了下,手指捻了捻檀木香珠串子:“她还有别亲戚否?”

管事想了想这才说道:“还有个妹妹,只不过早些年已经赎身出去,不是咱们府里奴仆了。”

“不管怎么样,先送去她妹妹家,别让她进府来折了我贾家福气。”贾夫人脸色有些不虞,眉毛挑了挑,甚是嫌恶:“这林妈妈好不识相,生了这么重病,也该为主家着想,死到外头便是,怎么还留着一口气到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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