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有人盯上我们了吗？这一周来都很太平啊。”渠一贯掰开烧饼，抹上两大勺冒着红油的辣子后，三两下吃完，随后又从盘子上拿起另一个烧饼。
他只有在即将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吃东西，大部分时候在用饥饿感来抵御心中迷惘所带来的影响。
“当时在那家旅店里打牌的时候我绝对听到了动静。”荀茂细嚼慢咽，看到渠一贯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毫无波动。
这数日来，他对渠一贯修行的路子也算有所了解。
如果没有人提醒心素，并且他们自己很长时间都不察觉，就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饿死，这是先天一炁带来的怪异作用。而渠一贯修行的方式就是根据这一特点，有意维持在半饿状态，以此保持清醒。
然而弊端在于，这终究是有极限的，当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心素不仅要面对两边世界的干扰，还要四处寻找食物，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前他遇到渠一贯时，对方都是饥不择食的样子，以及为何他的身体始终非常消瘦。
“有就有吧，以目前我的状态，也不是随便能被抓去的。”渠一贯又清空了半摞盘子，打嗝后说道，“而且不是还有荀大哥你在。那把剑应该很厉害吧。”
“这剑是很厉害，但我也还没完全用会。”荀茂如实说道，心素在无意识中会展现以假化真的能力，他并不想让渠一贯产生莫名的信心，搞不好会影响到之后的动作。
“还有三四天就能到后蜀南边。找船出海，接下来能安定许多。”渠一贯举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他虽然到了喝酒的年龄，却始终牢记师傅的教导，从不沾酒，深知作为心素，喝酒后的状态有多难把控。
就荀茂所知，道诡世界里的海洋可谓是深不可测，不论是海龙王，还是蛰伏在海中深处的某些东西，由于游戏里提及很少，他对此也没有多少印象，但那些都不是好惹的玩意儿。因此他问道：“你准备好和那些疍民打交道了？他们不太好沟通。真不考虑下其他的办法？比如……去北边？”
这不是他第一次试探渠一贯的计划，但对方似乎坚定要去海外的岛上。
“你别劝我了，北边虽然同样少有人迹，却是因为龙脉毁坏导致的。那里的邪祟都很难处理。”渠一贯认真地说道。
“海中未必没有邪祟，更何况那些孤岛。”荀茂仍然认为渠一贯的选择太过奇怪，很可能有所隐瞒。
“茂哥你要去大梁对吧，从后蜀这里走大道，相比很快就会抵达了，不必同我到海边，还要绕路。”渠一贯刚说好，突然双手捧着脑袋歪倒在桌侧。他眼前的木桌和整间酒肆都模糊起来，包括一旁的荀茂。
“喂，渠一贯！”荀茂草草结账，就带着渠一贯离开，同时他注意到，有数道视线都在此时聚集到渠一贯这边，显然是发觉这并非一个正常人，而可能是心素。
由机械运转发出的电流声单调地作响，当渠一贯再次睁开眼，他又处在四面反光的金属墙壁包围中。
“对零四零九的三式实验证明有效，建议此后都依据本次数据为参照。”平和但不带感情的男声响起，渠一贯奋力挣扎起来。
“你们又把我扯回这边干什么？”
“零四零九，最近十天内你没有表现出任何直接的回答。但根据我们的记录，你在另一边收到的污染越来越严重。再次强调，请配合我们。”
“我说了！那边都是假的，别在问任何事情了，我不知道什么污染！”渠一贯的回答与此前并没有太多差别，然而接下来，透过开始变化的墙面，他看到了难以相信的东西。
“这些是我们通过二式实验得到的结果。零四零九，希望你明白，我们要求你配合，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前提。如果你依然保持拒绝，我们接下来将会改变方式。”
过于强烈的光照从渠一贯的头顶撒下，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对于眼前的所见依然处于震撼当中。
墙面上展现的是一大堆缓缓播放的画面，他并不知道那是由什么构成的，但那些画面对他来说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以他的双眼在另一边所看到的众多事实。
极其漆黑的天空下，他和其余师门弟子躲在山洞内，空中不时有雷电闪过。
手持监天司字样的腰牌，衣袍的颜色模糊不清，但在抬手间将他的多名师兄杀死，并朝渠一贯迫近的怪人。
还有近日来眼前多次出现的身影，暗色剑鞘内收有血红剑刃，压在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袍上，这是荀茂。
“这是我的记忆！你们要干什么！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问我！”渠一贯双手不断晃动，几乎要挣脱金属镣铐的压制。
“零四零九，请配合我们。”
“你们都知道那就别问我了！有什么意思！”渠一贯依然不愿配合。
这时，一道声音将气氛导向更为古怪的方向。
“渠一贯，你听得到吗？还要多久？说好的啊，我如果顶不住了，会先跑的。”荀茂手持烨虹，他右肩的灵根在皮肤下不断翻动，看起来几乎要沿着脖子从口中爬出，但还是被他压制在体内，灵根不断把蓝色的灵液输送到他浑身的各处伤口，迅速愈合。
在酒肆里饭后不久，荀茂就发现有人在追踪他们，因此立即骑马赶到城外，好大展拳脚。
他的身旁，是双眼无神的渠一贯在不断大声喊叫，被用绳子固定在马背上。
荀茂的前方共有三人，两人戴有厚重的面具，都为青色，一者的面具上还有两条狰狞的长牙，他们显然掌有后蜀独特的傩术。
还有一人则相貌普通得多，战战兢兢，不时向旁边戴着面具的人低语道，“官爷，我能不能……”
“滚。”无牙面具者塞给他一小块银子，后者立即撒腿跑开。
“是后蜀的监天司成员吗？居然会找普通人帮忙，看来你们和百姓关系不错吧。”荀茂笑道，两人的十情八苦似乎被面具遮掩，他无法轻易察觉。对后蜀的傩术了解也不多，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还要看住渠一贯的安危，这回难度着实很大。
“野路子，把那心素交出来，你用不上的。”带牙的面具人开口，他的长牙随着声调上下颤动。
另一人则步伐腾挪，已然进入准备状态。
“你们是监天司里的什么级别？都不认识我，就敢出手吗？”荀茂的脸皮开始不断抽动扭曲，随着他对非罡的把握，坐忘道的各种花色在不断闪烁。
“坐忘道？”两个面具人此时都后退几分，但犹豫后，毅然朝前，“本以为捞个心素，没想到还能抓个坐忘道！”
“嘿嘿嘿嘿，坐忘道可不一定只有嘴皮子功夫——”荀茂持剑应战，烨虹经过他的鲜血浸润，绽出赤红的光芒。“只恐你们要失望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