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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这一晚荣国府后宅骤然而起的灯火通明,  险些吓着黛玉,还以为贾母出了什么大事——因闹闹纷纷哭喊吵嚷声都是荣庆堂那边传过来的。

夏嬷嬷先揽着黛玉安慰,宝石连忙出去打听了消息。

虽说夏嬷嬷口中在安慰黛玉,  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  老太太身体康健之类的,但心中想着:说来史太君也是高龄了,万一,这万一……

夏嬷嬷已经给雪雁使了个眼色,  让她去拿屉子里头,林姜之前留下的一瓶保心丹,  生怕史太君出了事,  黛玉伤心过甚。

心中又不免焦虑:偏是今晚林姜不在家,偏是今晚出事。

夏嬷嬷已经想到抢救贾母上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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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石也是这般想的,于是连头发都没梳好,挽了个发髻就连忙出去探听消息了。心里却只觉得不好:荣国府好歹是个公侯府邸,还是有规矩在的,  长辈身份最重,  这半夜三更的,若是史太君本人无事,  怎么能在荣庆堂就闹起来!

然而宝石紧张地去了,  又无语地回来了。

她先说重点,  直接跟黛玉汇报史太君身体一点事儿也没有,甚至还拄着龙头拐杖立在当地,  气势十足的骂人。

“请姑娘放心,我是亲眼见着的。”

等兰芝院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才不免疑惑道:“那是怎么了竟夜里明火执仗闹起来?”

宝石这才把贾宝玉借着生辰,  夜里跟丫头们喝酒行酒令取乐,  甚至还想要请姊妹们一起玩闹却被二老爷贾政当场逮住,然后暴揍一顿的过程娓娓道来。

宝石没有亲眼见着贾宝玉的惨状,然而赶到的平儿跟她咬耳朵转播了一下:“我刚才跟着二奶奶进去瞧了一眼——二老爷真是下了狠手了,宝二爷屋子里的鸡毛掸子被二老爷给抽断了!别说宝二爷身上怎么样,就我看着那小脸儿上都被抽的全是印子。”

平儿觉得贾政狠起来,倒真不像个斯文读书人,跟赦大老爷和宁国府珍大爷一样,打儿子打出了审贼的气势。

宝石总结了一下,就是贾政用鸡毛掸子把贾宝玉从一张白板,抽成了八条,身上都是杠。

宝石还没说完,就想起旧事,忍不住促狭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姑娘还记得吗?上次宝二爷不也有那么一回挨打,只是当时是冬天,政老爷用的是火钳子,这回好多了,只是根鸡毛掸子!”

不过上次是白天,贾宝玉很快就被贾母解救了,这次可是深更半夜,贾母早睡下了,贾政把鸡毛掸子都抽断了贾母才刚从睡梦中起身,披衣赶过来。

折算起来,虽然武器差一个档次,还是这次吃亏更大些。

夏嬷嬷一听这事儿都不困了,一边顺着自己方才没来得及整理的头发,一边说道:“那宝二爷也该好生管管了,没见十四五岁的爷们还成日在后宅里头玩的。”

然后又对黛玉道:“与咱们不相干的。只是姑娘且先别躺下,住住再睡,我叫雪雁冲一盏蜂蜜茯苓霜来给姑娘喝,那是宁神的。”

夏嬷嬷心里埋怨:这大半夜的,被外头鬼哭狼嚎冲了一下子,可别把她们姑娘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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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是第二日晌午,给太上皇再次诊脉施针后,才回到了荣国府。

春日不比雨雪冬天行走容易风寒,凡入了春惠风和畅之际,林姜就不坐轿子一路颠回兰芝院。

她都是从二门下了马车,走路溜达回去,也算是今日运动量的一种。

然而今天她一下马车,就见凤姐儿和鸳鸯齐齐站在那里,跟望夫石似的看着她。

林姜接着就被凤姐儿和鸳鸯簇拥着往里走。

路上凤姐儿大略给她说了宝玉挨打之事。

因当着鸳鸯,凤姐儿自然要露出格外心疼的姿态来,拿着帕子擦眼角:“可怜的兄弟,脸上红肿了好几道,最要紧的是还有破皮的,这可是脸容啊,万一留下点伤痕怎么好。”

之后又特别挽了林姜道:“还请小林太医看在我的份上,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屈尊去给宝兄弟瞧一瞧病。”

给凤姐儿做面子,林姜一贯是很愿意去的,而且她对被抽成麻将的贾宝玉,也很感兴趣。

林姜一路听一路想象一路乐,到了荣庆堂贾母的屋子——贾母再疼爱宝玉,现在也不敢要求林姜去少爷屋里诊治,生怕林姜恼了,直接不肯治了。

如今荣国府已然不敢想象强逼林姜治病这件事了,只好自己提前规矩起来,再打人情牌,赶紧把这位出宫的小林太医请来。

好在这回贾政没有趁手的兵器,用的是随手拿的鸡毛掸子,而不是大厚板子。

故而贾宝玉走路行动还是没问题的,能够走到贾母屋里来,坐等林姜诊治。

一见贾宝玉,林姜要低低头才能忍住笑意。贾宝玉原本就是个圆润白皙面如满月雪白的脸,现在被抽的满脸红杠杠,实在是喜感十足。

旁边王夫人正拿在淌眼抹泪的哭,一边心疼宝玉,一边埋怨宝玉不争气。

此时见了林姜进来,王夫人也顾不得之前的各种气恼暗恨了,只哭道:“还请小林太医看在亲戚情分上,万将那玉容膏调制出来一点子,治一治宝玉。”

贾母横了她一眼,十分不满。

凤姐儿忙道:“二太太您是伤心糊涂了!去岁小林太医的玉容膏也只得了三盒,都进奉给了宫里。今年宫里贵人事多,小林太医时常都回不得府,自然没空再做那玉容膏。您这不是难为人吗?”

王夫人瞪她一眼:“凤哥儿,你这做嫂子的,难道不盼着宝玉好?难不成宝玉伤了脸考不了功名,琏儿就得了益处?”

论起阴阳怪气,王熙凤还怕王夫人,立刻笑道:“二太太这就是多心了。琏二爷不喜读书谁不知道,哪怕全天下人都是举人秀才,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他能有什么益处?倒是宝兄弟,有二老爷的管教以后定然能成大器的,太太只管宽心吧!”

刚被贾政死死管教过得贾宝玉,几乎要被凤姐儿的话吓得呜咽出声。

“够了!小林太医宫里这般忙碌,好容易请了来,难道是听你们废话的不成?”还是贾母出声打断了两人。

林姜此时已经细看过贾宝玉伤口,听这话不过一笑:“史太君,宝二爷这伤势用不到玉容膏,我开两个方子,内服外用齐下就够了。只要这半月伤口不沾水,不沾灰尘脏物,不吃发物不饮酒,必然不留伤痕的。”

又对王熙凤道:“我之前送给凤姐姐两盒敷面的桃花膏,等宝二爷的伤口都褪了痂,给他涂上两日就是了。”

王夫人居然还不想用凤姐儿的,还问林姜:“小林太医那里可有新药?”

林姜对她一贯是懒得应付,直接道:“没有。宫里太忙,没空做这些小玩意儿了。若是凤姐姐那里的用完了,我也无法。”

当日从绍王府回来,她是试着做出来了不少桃花膏,但还没来得及继续扩大产量,就收到系统通知,开启了第五层商店。

之后的日子到现在,她都在忙活中期考核和太上皇。

只用了一点空履行诺言,把当日做出来的桃花膏细细筛了一遍,就让宝石帮着分装到近百个白玉小盒里,分送了当日在绍王府的各位闺秀,以及凤姐儿和三春。

这会子说没有,除了懒得理会王夫人,直接不给面子外,也是真没空做桃花膏。

连襄王郡主写信追了来要,她都只能拖后。

王夫人被她这丝毫不客气的语气,憋得脸色都发青。

凤姐儿在旁忍笑,然后对贾母卖好:“老太太放心,我那里还仔细收着一盒小林太医送的桃花膏,到时候给宝兄弟使。”

其实就林姜看来,贾宝玉这被鸡毛掸子抽破的伤口并不深,根本没必要吃好几日药,只是不开两剂药给贾宝玉灌下去,贾家人恐怕还不放心。

贾母连声应下,又拉着林姜道谢,细致地问起许多保养伤口之事。

林姜好容易从宫里脱身,是想回去跟黛玉见面,两人继续商议着出书之事的,哪有功夫听贾家人絮叨,于是说了几句后,只推劳碌,就留下方子走人了。

王夫人将她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做派,立刻把对林家的不满又想起来了,只低声道:“真是好大的架子,住在咱们府上,却连给宝玉看个病都不情不愿的。”

“住口!”贾母这是真火了,当着宝玉就对王夫人斥责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小林太医不情不愿?要不是咱们府上跟林家是亲家,她年纪又还小,京中举目无亲的,你以为咱们家能有幸留的住她?这京中有的是人家巴不得请她去住着呢!连长公主府和绍王府都三番五次打发人请,你倒还抱怨。”

凤姐儿在旁边贡献出两个“就是就是”,顺便添把火:“太太难道不知道?小林太医已然在宫里待了两日一夜了,这才回府连换个衣裳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我硬拉着请了过来,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二太太这样说,我都替她委屈呢。”

顺便也为自己打抱不平:“唉,可见太太是厌了我,我这般上心为宝玉豁出面子求人,太太还只疑惑我盼着宝玉不好!我倒不知还要怎么做,才是盼着宝兄弟好了。”说着连眼圈都红了。

王夫人被凤姐儿噎的一愣一愣的,只好抢在凤姐儿之前拿着帕子捂脸而哭,对着贾母服软道:“媳妇也只是担心宝玉。”然后又拉着宝玉的手:“我的儿,你还疼不疼?”

盼着以宝玉勾起贾母的疼惜。

谁料宝玉是个最记吃不记打的,虽然林姜跟他无甚来往,又做了他最不喜欢的出仕之事。但宝玉素爱美色,只看林姜一张美人面容,宝玉就什么都能原谅,都能忘记。

况且方才林姜给他开药写方的姿仪又让他倾羡,觉得跟林妹妹似的,这也是个神仙人物。

心道:有这样的本事,给我看病真是委屈她了。

别的不说,在姑娘女孩上头,宝玉向来能把自己看低,很愿意低声下气。

于是这会子宝玉反而对王夫人认真道:“我不疼了,老祖宗和凤姐姐说的是,小林太医真是辛苦,难为她肯来治我这须眉浊物。”然后跟王夫人道:“您可别再说她了,原是我不配的。”

被儿子拆了大台的王夫人:气死我算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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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回到兰芝院后,夏嬷嬷正在黛玉跟前说话,一见林姜就笑道:“大姑娘回来了!正好,今儿一早,范管家从外头递进来老爷从江南传来的信儿。姑娘说,等您回来了一起拆着看。”

自打有了模拟手术室后,林姜倒是在里面培养出了一个习惯:接触病人前后一定要洗两遍手,还得把衣服都换一遍才算完。

这会子就叫停:“嬷嬷且等等我再说,我从宫里太医院出来,又走了一趟荣庆堂——我先回去将这身衣服全换过再过来。”

片刻后,林姜换了一身家常玉色长裙,轻轻盈盈过来:“叔父捎了什么信儿过来?”

夏嬷嬷立在原地看着林姜走进来,眼里全是怜爱:“大姑娘近来可瘦了不少。”林姜只笑:“不是瘦了是抽条呢,我跟妹妹都是。”

夏嬷嬷看着两个姑娘,心里都是满足:她从小服侍林如海,看他从一个小小少年成为光耀满门的探花郎,再见他子嗣不顺中年丧气意气颓唐,现如今终于峰回路转,父女平安,她真是要天天念佛了。

因珍惜林家父女现在的平安顺意,夏嬷嬷提起想要破坏和平美满的大皇子来就越发咬牙切齿:“老爷说,大殿下一路南下,这三个多月来多番结交当地官宦士族,气焰高涨。甚至连本地士绅商户这等人家都不放过,叫麾下的随从前去结交——说是结交,其实就是图人家的钱,想要人家贡出来让他用。”

大皇子想的很美,做的也很绝:他叫随从自当地富足士绅商户之家敲竹杠弄钱财,然后再用这笔钱来笼络官高位重的官员和随行臣子。

可以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空手套白狼。

林姜冷笑:“是他的作风。”

夏嬷嬷看兰芝院的门户看的极严实,外头小丫鬟都不敢进屋前。

此时她就跟着啐了两口皇子:“老爷说了,若大皇子真的是外做贤良之臣,内里狠毒贪婪才难办,如今他这样旗帜鲜明的拉拢臣子敲诈百姓倒好办了——皇上正当壮年,如何容得下这样僭越的长子。”

皇上只要防着皇长子,就不会许他跟朝中重臣结亲。

想到还在江南上蹿下跳的大皇子,林姜也烦的不得了,听过后就扔到一旁,把这个人从脑海中清掉,与黛玉一起核对书稿。

她们优先核对的是《千金闺阁录》。

从绍王府赴宴回来,这两个多月来,有好几家闺秀都给荣国府里送信,问着林姜说起的千金方医书什么时候出,不光她们盼着,跟家里的长辈们说了,也都盼着呢。

林姜就准备先出这一本,毕竟是第一次出书,是摸着石头过河。

那还是先小范围出版一批,让京中文化水平最高的贵妇小姐们先看,也观察下反应如何,还有晦涩深奥,连她们都难读懂之处,就好再改。

否则齑盐布帛百姓之门中的女子们,就更难读懂了。就算买回去,可能也是束之高阁,没有用处。

为此,林姜还请了三春也过来,一起看了下初版书稿。

毕竟黛玉跟她在一起呆了多年,又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耳濡目染其实对医道是颇有理解的。她能看明白的医书,其余寻常官宦小姐却未必能明白。

林姜想写的,从来不是晦涩难懂的专业书籍,而是能让大部分人能看懂(哪怕不认字,听了也能够理解)的实用性工具书。

是那种,可以让无数人粗通道理,别犯常识性错误以至于误了性命的常识性科普医书。

于是在初稿完成后,她特意把没接触过医道的三春请了来。

三春很快应邀而来。

迎春读完只说好——林姜也没指望迎春的脾气会指出人的不足之处,于是只看探春和惜春。

果然两人各自提出好几处不甚明白的医理,惜春年纪小懂得更少些,就问:“姐姐们能不能加个批注,将这个病症的来龙去脉都写上。”

林姜有些犹豫:“原本也想过,将各种名词加上注解的。”

就像从前语文课本一样,下面都有疑难词句的注解。可这样一来,医书就要大大加厚了,不符合她原本设想的轻便——要是变成大部头书,有耐心看完的又有几个呢?

探春倒是出了个主意:“医道本就深奥难懂,要是每一页都有许多标注解释只怕也不合适,要不两位姐姐就辛苦一二,在每一种病症旁标注上出自哪本先朝名书,感兴趣的自然会自己去找。”

林姜觉得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愿意囫囵吞枣了解个大概的,就只需要看自己这本书。而愿意穷根溯源疾病的仔细人,就可以对着索引去找原本的大部头医书来看。

只是……她苦笑道:“这上头的病症来自许多本医书,很多都是我单摘下来的女子病症。这会子对着一个个去找,可要花大时间了。”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除了在宫里为太上皇诊治,还要忙着继续学习考试宝典,参加模拟诊室与手术室挣声望值,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

黛玉就道:“姐姐当时摘抄的原稿都还在吗?”

林姜点头:这些她手书的东西她从来都不扔的,都交给宝石按时间好好收起来了。

黛玉颔首:“姐姐放心忙你的去吧,这些标注之事就交给我慢慢整理吧。”探春惜春也都说自己可以帮忙,连迎春也难得主动开口,说是自己虽不通,但也可以做些校对文字的活。

林姜看着眼前的姑娘们各个鲜活可爱,心内只觉得:可惜贾家的姑娘们都是很好的,将来她们都不要是书中那般凄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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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三春近来都在黛玉处帮忙,倒是让宝钗很纳闷:每日来串门的时候,怎么各屋里都没人啊?

而三春也没有把她们在干什么告诉宝钗,这还是探春特别嘱咐的:“咱们既然给两位林姐姐帮忙,就不要帮倒忙才是。林姐姐要出这医书,自然要在京中弄自己的书铺子或是药铺。”

“从前那事你们也听说了,薛家想着夺林家的出海生意,以至于生了龃龉,林太医至今对薛家都不喜欢,对二太太也极淡。薛家在京里也有自己的书铺,若从咱们姐妹口中知道了林太医要出医书,生了旁的想法阻挠,倒成了咱们的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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