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暖和很多,演武场上的人走了又来,眼看着多了起来。
聂怀进宫见皇后,不能带着齐元,又怕这小子搞事情,就拉过齐元嘱咐说:“在场你的功夫算顶尖的了,不要伤人,打几拳可以,只限皮肉伤。”
转头望了望场中摩拳嚯嚯的十四,觉得要出事情的感觉,齐元默默点头。
聂怀跟宦官进宫,进门便看到一身素衣脱簪的皇后,没有前几天的盛装,慈眉善目得微笑着,双手拿着一碟子文书。
从来不知道皇后繁忙,也是被这些案牍捆绑着,瞬间便添了许多敬意。
“儿臣拜见母后。”
“快起来吧。”
聂怀起身,就看见从皇后身边走出来一个少女,二十岁左右的样子。123。眉目凌厉,带着一股子杀伐之气,跟从前的聂怀很有几分相似。
这种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息,只有当兵的人能懂得。
少女也是一身劲装,手脚利落来到聂怀面前,抱拳施礼:“锦棠拜见怀王殿下。”
“哦,锦棠君主安。”
聂怀点头跟人家回礼,忽然知道皇后找他来是个什么意思了。
回京的路上,传令说锦棠君主要议婚,聂怀还对着席玉幸灾乐祸,现在落到自己头上,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什么,皇后娘娘端着自己的案牍,走进里屋里去,也不管他们了。
这下可愁坏了这个聂怀这个丘八了。
总不能开口说自己已经有婚约。/
再说人家还是一个小姑娘,说不定根本就没那想法,他要是光棍的就这么说了,女孩脸皮儿薄,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要是真的嫁给一个皇子,做了亲戚,见面就更尴尬了。
不行,不能这么干看着。
锦棠也尴尬,聂怀便说:“咱要不换个地方。”
在皇后的宫里,说什么干什么都太那个了。
获得锦棠的同意,两人跟皇后娘娘告辞,一起出宫,聂怀感觉哪里都不好,于是带着锦棠去了演武场。
锦棠是镇北侯的女儿,一身杀伐之气。佛系小短腿儿一定没少跟北荒的蒙族干架,这要是上了演武场,就算不上场干看着,也比在宫里看花赏景来的自在。
演武场果然比聂怀走的时候更热闹,一群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聂怀叉着腰踮着脚,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更别说锦棠这个小矮子了。
“你们禁卫军不用当值吗?”
这么多人划水,还真当皇宫的差事没人管?
一听见有人叫喊,几个穿着整齐,铠甲佩刀齐全的禁卫军转身望见聂怀,冲着施礼转身捂着佩刀就跑了,腿脚贼快,看样子是迟到要挨罚了。
锦棠指着那几个跑远的家伙问:“他们……?”
聂怀:“禁卫军去当值,八成误了时辰了,肯定要挨罚。”
人一下子少了很多,聂怀便看见齐元吆喝着,指挥着,场中两个少年泥猴一样拉扯,拳头、巴掌,脚丫子踹,矮个子的那个上嘴咬了,高个子的那个张大嘴巴叫起来,露出额角,嘴角,眼睛和下巴上的红肿痕迹。…。
“住手!”
聂怀一声大喊,冲了进去,将两个少年拉开,矮个子的是沛国公的小世子,高一点的是十四皇子。
“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聂怀太阳穴突突得疼,舔着犬牙,想吃人。
齐元说:“他们谁都不服谁,两个弱鸡儿打架,打不出人命的。”
他说的还很有道理,逗笑了一旁看戏的锦棠君主,惹来所有二汉子的目光。
演武场的小姑娘,不漂亮,但是很飒。
聂怀一脚将齐元给踹了个跟头,拉着两个少年弱鸡儿出了场地。
十四脸上的伤稍微轻点,但是有三四处,这要是让淑妃娘娘看见,不生撕了他聂怀?
在看看小世子。123。脸上挺精彩,嘴角带血,想来是席玉交给十四的几招全都用上了,不知道沛国公看到小儿子被打成这样作何感想。
左边看看皇子,右边看看世子,聂怀发愁呀。
要是让两个孩子就这么回家,且不说家里人怎么说,就他聂怀也要被人给拿捏死,沛国公跟淑妃肯定结下梁子,解开都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两张脸谱愁得聂怀嘬牙花子。
这可怎么好?
戳了一下十四脸上的红痕,问:“疼吗?”
十四点头。/
当然也点头,聂怀立马火了:“疼还打?还全都往脸上招呼,两家人看见不弄死我再弄死对方啊!”
胸口烧着火想了想,带着两个搞事情的崽子进宫找老爹给平事儿。
到了皇宫门口,小世子说什么也不进去,聂怀安慰:“不去见陛下,你就这样回家,沛国公指定要找打你的人,到时候跟淑妃闹矛盾,这可是朝局动荡的大事,你确定你要这么回去?”
小世子自然跟着去见陛下,他家虽然有功勋,但也只是沛国公,怎么跟皇族较劲,再说淑妃身后还有外戚家族,那全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儿。
聂怀带着两个崽子在陛下面前一漏脸。佛系小短腿儿陛下当时便直眼了,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丢下奏折,手里捞起一个痒痒挠,冲着聂怀就抽过去。
聂怀反应极其灵敏,弹跳闪身没抽上,痒痒挠直接飞了出去,正砸在聂怀鼻子上,疼得他当时捂着鼻子就蹲下去了,跑不了正好让陛下逮住,那一顿拳打脚踢,吓得十四跟小世子目瞪口呆的。
德宗帝打完,撩起凌乱的头发,大口喘了几下,骂道:“聂青山,你安静两三天就找个事情来气死老子,活腻歪了?怎么把两个孩子打成这样?你…………”
说着,气不过,抢过方角手里的浮尘,抽过去,吓得两个少年抱在一起。
聂怀箭步跑开,大声说:“不是我打的,我能打成这样?”
他指着两个吓坏了的少年,德宗帝停下抽聂怀的动作,看了看两个孩子,这才想到聂怀的功夫,他们要是挨了这么多下还能走着来宫里,的确蹊跷。…。
“怎么回事儿呀?说说吧。”
两个孩子见陛下没刚刚打聂怀那么可怕了,就下跪磕头,小世子第一次见圣驾,不敢言语,十四皇子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德宗帝皱着眉头,觉得这些个毛小子整天没个事情做,欠练。
“怎么还有齐元的事儿。”
聂怀为难得扯着自己的耳朵,知道这事齐元脱不了干系,反正他在,也不能再把齐元给拖进宫来打一顿了。
陛下长叹,不一会儿淑妃就到了,进门叩拜,就看见聂怀跪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询问,便看见自家十四低着头,身上泥猴一样,上前拉他的胳膊,正好碰到小世子咬的那地方,疼得十四抖了下,淑妃便看到一个出门读书回来却是鼻青脸肿的儿子。
“这是…………怎么了?”
看了一眼聂怀。123。转眼便看到一个陌生少年,脸上同样精彩,还见血了。
“这是怎么了?”
淑妃爱子心切,却看到一个同样的孩子,心里边猜到几分。聂怀冲着淑妃叩头。
“母妃恕罪,儿臣带着十四跟沛国公的小儿子去演武场练拳脚,去宫里见了一趟皇后娘娘,回去演武场两人就打成这样了。
是儿臣没有看顾好十四,请母妃责罚。”
说着就磕头。
淑妃哦了一声。/
这可怎么好,人家老来得子宝贝的很,你怎么就下这么重的手!”
在陛下面前,自然要体面些,不能护犊子。
这位曾经教养过席玉的妃子,自然不是平常人家的妇人。
十四委屈,抱着胳膊说:“他还咬我呢。”
淑妃:“你看给脸打成这样,怎么没咬死你!”
还想数落十四几句,沛国公便到了,身上妥帖官服平整挺阔,没一点褶皱。佛系小短腿儿走路摇晃,后背微微弓起来,冲着在场的人下跪行礼,却看见聂怀也跪着。
陛下让其起身,沛国公打眼就看见小儿子站在那里,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自然问了事情原委,沛国公赶紧拉着小世子下跪叩头:“陛下赎罪,小子无知,竟然跟皇子动手,请念在他年纪尚轻,不懂世事的份上…………”
德宗帝:“行啦,两个孩子打架有什么?
怀王将两个孩子带到朕面前来,就是让两家当面把事情说开。
就是两个孩子打架了,有什么?各自回家去上药,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皇上发话了,众人便退下,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家,那时一顿好好收拾。
十四跟母亲说好的去外面读书,却带着一身伤回来,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沛国公的小儿子回去,估计要被吊起来打了。十四再不济,不受重视那也是皇子,是君,哪里轮到他一个小世子动手?…。
至于聂怀,已经被打了一顿,自己暗搓搓回去,想着是不是将齐元也打一顿出出气。
到家就看见了锦棠君主坐在廊下,旁边趴着一个尸体一样的人,身上全都是红肿淤青,走进了才看出来是齐元。
席玉拿着一瓶红花油,用白布沾着轻轻给擦上,齐元闭眼趴着,一声不吭。
锦棠问他疼不疼,齐元就摇头,但红花油碰触皮肤瞬间的抽搐出卖了齐元。
疼是真疼,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能忍。
聂怀说:“上好药送郡主回宫。”
齐元点头,但是上好药之后,齐元跟抽走了魂魄的活尸一样,躺在廊下也不嫌冷,还是阿香抱着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任由他躺着。
锦棠将聂怀走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聂怀走后。123。还剩下好多禁卫军,也都知道齐元是聂怀的亲随,便上去要比试拳脚。
那这么多人,可把齐元牛eee逼坏了,吹嘘自己在瓮城战场上也是乱军阵前,来去自如的。
于是便出现了纷乱的禁卫军围攻齐元的阵型。
锦棠觉得很好看,就一直没走。
当时战况激烈,但齐元下手有分寸,打伤了也不太重。
可是人家毕竟是国之精锐,领皇城护卫之责,真功夫还是有的,更何况那么多人。/
最后打怕了禁卫军,齐元自己也被掏空了,活像一只浪够了的猎犬,躺在那里装尸体。
算了
聂怀丛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批在锦棠身上,说:“还是我送你吧,这货不行了。”
听见聂怀说齐元不行,锦棠被逗笑了,说:“我挺佩他,上过战场,能徒手打这么多禁卫军,在同龄人中有如此高武功的人还真没见过。”
聂怀:“得,郡主夸你呢,别装死了。”
踢了齐元一下,还是没反应,两人便出了门。
锦棠:“听说瓮城大捷,击退了东源三十万大军?”
聂怀:“东源内部争斗。佛系小短腿儿门阀打算用战乱来增加手里的砝码,自然有人不想如他们的意。”
锦棠:“巧合?”
聂怀:“是必然。”
锦棠摇头,对权力争夺不太懂,又问:“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吗?”
聂怀:“会是一定会的,不过只要我在朝,这个时间会推迟十年以上。”
锦棠吃惊得瞪大双眼:“你这么有自信?”
聂怀笑而不语。
两人说着来到四处黑暗的巷子,转角就能看见皇宫的门,忽然一道冷箭射过来,被聂怀徒手接住。
“小心!”
再一只冷箭射向聂怀胸口,被他抬起的手指弹飞,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落尽聂怀手里,身后又射出冷箭,聂怀转身甩手,刚刚接住的冷箭被扔了出去,只听见噗通一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转身再一甩手,前面也传来一声噗通。
锦棠紧张的问:“这里靠近皇城,杀手这么明目张胆?”…。
“别紧张。”聂怀拍拍手说:“想让我死的人多了去了,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头顶上哗啦一声,锦棠立时出拳戒备,聂怀安慰她说:“这个是自己人。”
话音未落,席玉白袍列列落下来,手里捏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前后看了看。
聂怀满不在乎的说:“就派三个人来,真看不起我!”
转角将郡主送回去,叫来禁卫军收拾了尸体,两人徒步走回去。
“你还出来干嘛?”
“你们走之后我听见有动静,就跟出来看看。”
席玉手上沾着血,聂怀掏出个手帕递给他,席玉倒是不客气,拿着手帕细细擦着手,问:“皇后有意…………”
聂怀是皇子中最善于领兵的一个,手里有镇西候时,驻守信州瓮城两地二十万兵马,还有三万玄铁营,如果和镇北侯结亲,那无疑是强强联合,西楚的半壁江山便落在聂怀手里。
扎了有些人的眼。
可是,席玉在皇城盘桓多年,总觉得这事儿是皇后有意为之。
聂怀小声对席玉说:“锦棠只是饵。”
搅动夺嫡之战的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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