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枪火
苏畅紧贴着墙，将身体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观察着不远处的门岗。
现在是夜里一点多，刚刚小睡了一觉，苏畅觉得精神很好，天上的云层很厚，所以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他从里到外的兴奋，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跃跃欲试。
其实这很悲哀，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没用来寻找光明，反倒挣扎在黑暗里乐此不疲——若是没有白雪送他的夜视镜，他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酷。 这是苏畅对于这架眼镜的唯一评价。
它的外形如何前卫美观就不提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戴上它以后，苏畅可以像猫或者猫头鹰一样看清黑暗里的任何东西，又不会对强光感觉到刺眼，虽然没强到像黑暗视觉一样能够拉平日间和夜间的视野，但起码也有昏暗视觉的效果了，这样他才能在透亮的门岗和黑漆漆的小区内随意转换视线，而不必担心发生暂盲现象。
苏畅和妖夜约定的行动时间是两点，如有意外，彼此可以通过通讯器再行研究。 妖夜如何在严密监视中脱身那是他的事，苏畅的软性任务暂时就只有清理掉门岗——所谓软性任务，就是完不成也不打紧，反正两人就没准备从正门脱身。
之所以不从正门走还要清理门岗，是因为摆在明处的敌人不多，而苏畅、妖夜两人很需要一个敌人的联络器。
这两个家伙一胖一瘦，看起来就没战斗力。 又因为在明火执仗地外围警戒，所以防卫很松懈。 要暗杀这样的两个敌人，策略得当的话，苏畅这个菜鸟应该可以勉强胜任，但那不是他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全部理由，苏畅心里另有一层思量不好对妖夜明言：杀人不是杀鸡，再怎么有心里准备。 也需要时间去压下不适应感。
所以，他早早的赶了过来。 藏身于阴暗。
记得有个妖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妖言：老天总是眷顾那些运气好的人，苏畅觉得这话无聊得很有道理，这不，才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机会就来了。
一直兢兢业业在门岗前后转悠的胖子保安突然站定，扭头向门岗里地瘦子打了个招呼，转身向苏畅这边走来。 走到离门岗大约10米远时才停住了脚步，按着耳朵上的通讯器恩恩啊啊地回话。
机会很好，可苏畅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离那胖子有近15米远，一是没把握一击毙命，二是那胖子的位置太正，瘦子只要一扭头就看得到他。 也怪苏畅没经验，他选择的潜伏位置可以同时观察到两人，但有所行动的话也更容易。 很难说是利大还是弊大。
就再苏畅开始贴着墙根向胖子运动时，老天再次眷顾了他，胖子恩恩啊啊地报告完，低下头点了支烟，往斜刺里走了两步，解开裤子开始放水。
这位置刚好被门岗的铁皮墙挡住。 胖子又背对着苏畅，苏畅毫不犹豫，轻轻向斜前方窜了两步，半蹲举枪，瞄准了胖子头部。
“哧”的一声闷响，一朵血花从胖子的脑袋上溅了出来，胖子软软倒在草地上，哗啦哗啦地水声曳然而止。
血花映在眼里的那一刻，苏畅浑身一哆嗦，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草坪、房屋、墙壁、门岗……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瘦保安。 以一个可笑的姿势坐在虚空中，嚼着并不存在的口香糖，翻动着并不存在的杂志。
苏畅猛地窜了出去，抬脚迈过障碍，落地温柔无声，伏低身体把枪插入枪套，回手抽出藏在腰间的毒针，轻轻推开门岗那虚掩着地铁门，跨步，直刺。
时间变慢，并且越变越慢，瘦保安费劲地转过头，下颔的肌肉颤动着将惊恐传播到嘴上，翕动的嘴唇却像两块粘在一起的肥肉，怎么也分不开，憋回了喉咙里咕咕酝酿的声波。 松开杂志探向腰间的手一厘米一厘米地向下，越过了枪，直垂到地板上。 呆滞地目光一点点的涣散，瞳孔扩大、变色，最后被染成了漂亮的宝石蓝，映得苏畅的身影如恶魔般瑰丽。
检查电脑，收拾屋子，将两具尸体拖到树丛里，摘下胖子的耳机挂在自己左耳上，井井有条地做完这些，苏畅一仰身倒在阴影中的草坪上，陡然虚脱。
浑身颤抖着，虚弱无力的感觉一波袭来，狡猾地饶过神经直接摧残苏畅的肉体，血腥味儿在鼻端萦绕不去，胃里不住地翻腾，呕吐感涌上喉咙，被强压下去，过几秒又涌上来，再压下去……
“人的身体真奇妙。 ”苏畅喃喃自语。
实话说，他心里并不为亲手杀死两个人而感觉到不安——即使这两个人不一定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也许他们也有美满幸福的家庭，但那又怎么样呢？敌人就是敌人，血地教训告诉苏畅，为了保护自己和亲人，不择手段是必须且无可厚非地，大丈夫处世，需得有博大的胸襟，更需有当杀即杀地决断。 对自己人，苏畅是宽厚的，对待敌人，苏畅是偏激的，从这一点来讲，他和赤潋有相似之处，又有本质上的截然不同。
所以，诸如恐惧、负罪、内疚之类的情绪和他全然无关，死人而已，破灭时代里见得多了，倒在他面前的甚至不乏亲人和朋友的身影。 但换做他自己亲手杀人了，明明心理上不在乎，却怎么也克服不了生理上的反应，这让苏畅很惶恐，他讨厌一切不受控制的感觉。
用力抠着胸膛上的伤口，不合时宜地疼。 深呼吸，默念，慢慢地，苏畅从中解脱出来，浑身又充满了力量，截然不同地力量，像洗完桑拿似的舒畅。 每块肌肉都透着新生的雀跃。
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妖夜关切的低沉嗓音，不知不觉间。 又到了每十分钟一次的安全报告。
“妖人呼叫妖孽，妖人呼叫妖孽。 情况如何？”
“还算不错，门岗杂鱼已清除，通讯器已到手。 你给的那支毒针很霸道，轻松搞定。 ”苏畅轻松地笑着，竭力不让语气带上沉重，“还有。 咱俩的代号太n了，非必要情况下，能不能省了它？”
“这是咱们双子星地第一次行动，注定要被载入教科书的，如果连个代号都没有，传出去多丢人？！好了，你消停点藏好，别乱动弹。 那些家伙地潜伏能力吓人得很，别拿你内个老破太阳镜出去丢人，我已经脱身了，正在锁定敌人，五分钟之后，妖戮夜行动正式开始！”
苏畅的疑问都到嗓子眼了。 妖夜说停就停，硬给他憋了回去。 苏畅对准耳机动了动手指，终究没按下去，愤愤地趴在一边自己琢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栋八层小楼的前两个门洞，丫怎么从四楼脱身的？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突然反映过来：既然都偷偷脱身了，不赶紧跑路，还戮个屁夜啊？！赶紧呼叫妖夜：“脱身了就快跑啊！要玩王子复仇，等回家换身终结者套装再说！”
“刚从楼里出来而已……你当我不想跑？！估计一露头就得接敌。 ”
靠……这也叫脱身？！这时左边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敌方的呼叫和应答。 打断了苏畅的抱怨。
“杀一呼叫查一。 杀一呼叫查一。 报告情况。 ”